第一百六十七章 草原深处的圣地
夜，没有星光。
无尽大草原深处，下着雪，惨白的雪，四周弥漫着是沉甸甸的死寂。
冷冽的寒风刮得脸颊生疼。
一个巨大的身影行走在草原之上，身旁一只体型巨大的座狼亦步亦趋地跟在身旁，肩上一只鹰隼将身子埋在主人的乱发当中。
“ 马上就到了……”
脖尔斤揉了揉坐骑头上那一搓蔫不拉几的黑毛。
身边的座狼低声呜咽了一声，连连在草原上奔波了两个月，是头狼也受不了，而每一次从草原里出来都要经过漫长时间奔波。
甚至连它的心里也渴望着幽州的环境，漫山遍野的野兽，相比于草原来说永远都算的是好的天气。
不知走了多久。
像是跨越了某种地带一般，风停了，夜空之上明月高悬，洒下恩泽，连天上的雪也开始下的温柔起来。
“嗷呜——”
座狼忍不住高嚎起来。
“回来了。”
脖尔斤看着极远处的一汪泉水，呈椭圆形，足有上百米宽，平静的水面上倒映出天上的圆月，偶尔荡起一圈涟漪。围绕着泉水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营帐，密密麻麻。火光点点照亮了方圆数百里，边缘处皆有狼骑巡逻警戒。
他以极其虔诚地态度，缓缓跪下，以头抢地，双手前伸，掌心向上。
“您的孩子回来了。”
与此同时，接连不断地狼嚎声随之响起。
脚下细碎的石子隐隐颤抖。
脖尔斤没有在意，嘴里念叨着类似于祷告的话语。
仅仅不过三四秒的时候，他的面前便多了一群粗重的喘息声，随后有一个沉重的落地声响起，来人走到他面前站定。
当祷告念完，脖尔斤站起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粗矿的大脸，那张大脸上的神情极度开心、兴奋。
脖尔斤嘴角一点一点扬起，最后变成灿烂的笑容。
“安答……”
“安答……”
两个体型庞大的男人狠狠抱在一块。
而在他们身后，是几百名体型健壮，平均身高皆是两米以上的巨汉，他们的坐下皆是一匹匹颜色各异的座狼。
“自阴山一别，我一直担心你的安危，生怕你出事。“完颜阿古朵揽着脖尔斤的肩膀，担忧地说道。 “对了……呼延首领他们没跟着你回来吗？”
闻言，脖尔斤幽幽叹了口气，嘴唇蠕动了两下，露出苦涩的笑容。
其实完颜阿古朵隐隐能猜到事情的结果，只不过他还是抱有一丝希冀罢了。
“ 对了……呼延部落的那些孩子安顿的怎么样了？” 脖尔斤问道。
完颜阿古朵脸上笑容洋溢，说起这个语气都雀跃几分：“ 圣泉保佑，一路上有惊无险……孩子们都顺利地回到了圣地。
“ 你没看见那些小子们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有多惊讶！”
“ 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
脖尔斤心里松了一口气，似乎想起什么连忙又说了一句：“圣泉保佑！”
数千老弱妇孺能重新再回到草原深处，持续了几月的奔波没有伤亡真的是圣泉保佑啊！也许就是呼延部落能从无尽草原一直走回来的原因吧。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真正的勇士！’ 他心里想道。
有这份喜讯脖尔斤心里的伤感不由冲淡了不少，很快便自我调整过来，看着完颜阿古朵，面色坚毅，双目炯炯有神，洋溢出不一样的神采，郑重道：
“ 我回来还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要说！”
完颜阿古朵看着脖尔斤认真地脸颊，心里有点好奇，但他深知自己这位安答的秉性，所以也不多问，声音如闷雷般响起：
”走……我们先回去。“
脖尔斤点点头，翻身骑上座狼。黑色巨狼头上一搓呆毛仿佛都变得神采奕奕，狼嚎了一声宣示自己的回来。
“嗷呜——”
“儿郎们，走！”
“吼！”
身后数百狼骑齐声应道。
脖尔斤与完颜阿古朵领在狼骑前头。
回到圣地，似乎连身下的座狼奔跑起来都欢快了几分，时不时便有寒风出起，身旁的草浪轻轻地为之弯腰。寒风虽然冷冽，但脖尔斤早已习惯了，甚至还觉得颇为凉爽。
‘回家的感觉真舒服！’ 心底不由升起念头。
片刻之后，数百狼骑便靠近了最近的一座帐篷，完颜阿古朵高举手臂，猛地一握拳，令行禁止，身后只有座狼们粗重的喘息声，脖尔斤与完颜阿古朵翻身下骑，黑色巨狼自有人上前带去喂食。
两人并肩而行，路过一顶顶帐篷，时不时有高大的女人或男人掀起帘帐往外一看，见到是脖尔斤纷纷热情地打起来招呼来。
“脖尔斤回来了！”
“脖尔斤这次有什么收获吗？”
“脖尔斤回来啦！”
脖尔斤一路上光顾着点头回应。
完颜阿骨头瞧着，嘴角都快咧出个花来，不由调侃道：“ 看来咱们圣族的下一任族长果然魅力非凡，你家华丫头可要抓紧了。”
闻言脖尔斤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懒得跟这不正经的憨货废话，只是心底一道俏丽的身影悄然涌上心头。
一路上，看似望不到边的营帐错综复杂，实则都是按照了某种特定的规律排列，甚至有些营帐里根本就没有人家，只是以营帐起到了类似于城墙，栅栏的作用。
所谓‘望山跑死马’放在这里也差不了多少，站在高处上觉得极远处的一汪泉水还挺近，真要靠近了，还是要走上挺长的时间。
且随着两人越往圣泉的方向靠近，周围警戒就越发严密，甚至多次受到了检查、搜身，恍如饿狼般的目光死死盯在他们身上，并没有因为脖尔斤是少族长就有所放松警惕。
这种严密的监控反而让脖尔斤心里觉得安稳。
足足半个时辰后，脖尔斤与完颜阿古朵终于靠近了圣泉的范围，远远地便能闻到来自圣泉恍如母亲怀抱的感觉。
身前是一座硕大的帐篷，自有守卫掀开帐篷，迎二人进入。
脖尔斤走在前面，率先踏入帐篷，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帐篷内部中央升起一团篝火，两侧皆是一列列案桌，坐满了人，粗略一看至少有数十人。
有老、有少，唯一的一点便是所有人的身高至少都在二米开外，如同走进了巨人国一般。
视线的尽头是一张王座，雪白的狼皮披在其上，上面坐着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
帐篷内雅雀无声，很安静，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目光如灼般盯着脖尔斤身上，只有篝火燃烧着木头发出的爆裂声响。
完颜阿古朵悄悄地在一旁案几处落座。
脖尔斤不以为意，带着一路的风霜，高大的身影如一头归来的恶狼一般，走到最前方的狼座前，缓缓拜倒。
“ 阿布（父亲）……乞颜·脖尔斤回来了！”
踏，
男人从王座走了下来，粗壮有力地双手扶起了脖尔斤，粗犷的声音如随之入耳。
“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男人也就是现在圣族的族长——乞颜·也金束，大声高喝道：“ 未来的狼王回来了！”
帐篷内如同水滴落进了平静的湖面，各种粗矿嘈杂的声音顿时响起，一下子热闹了起来，随之而来的便是帐篷被连连掀开，高大的女人端着一盆盆马奶酒走了进来，放至案首前。
脖尔斤顺着肩膀上的力道起来，看着眼前年富力强的阿布，脸上露出了笑容，只是看到阿布双鬓上有多了几丝苍白的头发，笑意不免收敛了几分。
也金束自然瞧见了自家孩子的反应，没有多说话，只是双手的力道更加沉重几分，笑着说道：
“ 我想知道呼延部落的族长怎么没有跟你回来，我的孩子，你能告诉我吗？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闻言，脖尔斤嘴角的笑意彻底收敛，转化成一脸肃穆的神情，郑重道：“阿布，这也是我回来后第一时间来这里的原因。
“ 我有话想对大家说……”
说道这里的时候，脖尔斤又摇了摇头，推翻了自己上一句，继续说道：“ 是呼延族长有话带给族人们。”
也金束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点点头。
早在脖尔斤踏入圣地外围的第一时间就有族人前来禀报，也因此他才明白这次脖尔斤回来到底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后数万呼延部落的铁骑永远地留在了曾经的故土。
‘ 呼延度。‘ 心里默默念叨这个素面谋面的男人名字。
也金束吐出一口浊气，声音如雷霆般炸响在帐篷内，一个字：“ 静！”
下一秒，数十人停下了话语，停下了喝酒的动作，目光齐齐看向最前方狼王的位置。
“ 孩子接下来交给你了，让大家伙听听呼延族长的话。”
脖尔斤点点头，转过身子，面对各位族长以及族内众多勇士，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肃穆且庄重，说道：“ 呼延度，也就是呼延部落的族长，他们的火种我带回来了！”
随后语调极为轻的呢喃了一句。
只见，他乱发中钻出一只鹰隼来，海东鹰的状态极为萎靡。见此脖尔斤心疼地大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它的羽毛。
如回光返照般，鹰隼猛地一展翅，发出极为高亢的鹰啼，鹰眼竟猛然炸开。
嘭！
炸开的血肉在半空中凝聚，飞舞，缓缓链接成椭圆形的血镜。
镜内的视角是以高空俯瞰的角度……
村庄内。
“脖儿斤，你们的决定没有错，这是我们圣族如今唯一的机会，但……”
呼延度的样貌出现在血镜当中，他紧紧抓住脖儿斤的手臂，严肃道：“你要知道一点，绵羊装久了就真的是绵羊了，哪怕它曾经是一头狼，它不应该是这样的！
现在腾格里为我们洒下光辉，那！就让我们这些人为圣族的征途，唤醒血腥！燃起第一把火！”
呼延度嘭的一下站起身来，双臂张开，身后慢慢浮现出一头雪白的苍狼仰天长嚎，大声道：“勇士们！让我们燃起第一把圣火！”
“战！”
“战！”
“战！”
周围的圣族人手持弯刀朝天而举！
如身临其境般，呼延度的声音响彻在大帐内，在座的每一位圣族勇士神情都渐渐不同起来，酒盏被大手里扭曲变成铁饼。
画面一转，呼延部落的铁骑如黑色洪流般冲开一个个晋人的村庄，撞开了大晋的城池，击溃了支援的晋军，他们甚至还看到了脖尔斤的身影。
随后，他们看见了这股孤军，为了回到故土，回到曾经的圣地，留下了一批又一批的勇士断后，用人命换取了时间，踏过了鬼海草。
然后他们与血镜内的呼延族人一同看见了……
曾经的圣地，萨伦贝尔大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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