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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六章 天牢(下)


  “别这么叫我!”沈渊几乎崩溃,冲着他大吼,连累凌亦珩都头皮发麻,“杀了你,我哥哥还是大将军,我家还是世代忠良!离雪城,你为什么没死,你凭什么活到现在!”

  她红着眼睛,借助过道透进来一点微弱的光,最后一次看清离雪城的脸。凌亦珩唯恐事态有变,想将她拉出去,却被一甩手打开,沈渊要他别管,自己答应的肯定会做到。

  “他是谍子,我是县君,我不会心慈手软。可是我还有话,三哥哥,让我说完吧,要不过了今日,他死了,我就再也问不到了。”

  十年花魁不是空有其名,一声“三哥哥”将凌亦珩的心都融了,咬牙切齿瞪了离雪城好几眼,最后还是退出去,让沈渊自便。

  对面隐隐又传来响动,大约听到这边热闹,想看几眼也无可厚非,毕竟谁不知道,这儿关着的可是黎芫悼远皇子,为母国蛰伏十余年,险些将西北沈氏和东宫都拉下水。

  如此响当当的人物,不知在黎芫史册可以占几行。

  沈渊转过身,脸上泪痕未干,分明在和离雪城说话,眼睛却看着虚空。她还没开口,离雪城倒是爽快,直接说不必问了,这些年虽是任务使然,但他同样有人的情感,对沈渊有过真心。

  “什么?”沈渊楞了一下,怒极反笑,“你真有趣,雪城哥哥,我在楼里待过,可我身上淌的沈家的血。”她抬抬眼帘,依稀能分辨出瞳孔琥珀色,抽了帕子轻掩口鼻,“我才不在乎你的真心,我是想不明白,那天,阿玉说,你们在黎芫过得并不好,既然到了苍梧,你为什么不逃走,为什么还要给他们卖命!”

  鞋底踩在草堆簌簌作响,沈渊一步步逼近,话语像钉子,势要将离雪城的心肝脾肺凿穿:“若你生来富贵无极,荣宠万千,你为母国卖命才是理所应当,我会佩服你。可离雪城,不,悼远皇子,多荒唐啊,这是恶谥!你不会不懂,你不恨吗,你就没想过脱离他们,为自己活着吗?”

  离雪城不说话,沈渊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凭耳畔轻微锁链声判断他有所反应。平心而论,她不怨恨任何人,谍子万万千千,各为其主,谁都想活着,离雪城与阿玉失败了而已。

  比起那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流,离雪城甚至算“好人”。实施杀戮的是阿玉,绯云算自尽,沈渊能客观看待整件事,相较于东宫良娣那股心狠手辣,自己这位未婚夫的存在感实在太低。

  但即便如此,也不妨碍他尽职尽责。沈渊已经问到本质,他还能给出冠冕堂皇的说辞:“无论境遇如何,我都是黎芫皇子。我……和阿玉,为黎芫所做的一切,正如你为苍梧。”

  “好一个黎芫皇子!”沈渊愤愤转身,不想再看这个男人一眼,“离雪城,你可记得,你妹妹死前说过什么?她可不像你,她有血性,听说你死了,恨不得让整个黎芫偿命。”

  那是沈渊才撞破奸情,黎芫兄妹还未挑破谍子身份时,阿玉大约想要刺激情敌,故意讲起他们如何相爱。

  她做到了,沈渊听得难受,但不是吃醋,而是悲悯。这个世界上的不幸有许多种,背负原罪出生最可怜,如果可以选,或许阿玉也不想出生,无论她生父是谁,一母同胞的兄妹相爱,再迫不得已、感人至深,终究有违伦常。

  阿玉说,她恨透了,已经准备好鱼死网破,却被告知爱人还活着,她必须嫁给苍梧太子做妾,探听各种消息,里应外合,传递给离雪城送回来,向所谓的母国尽忠。

  “真恶心!我想逃走,可哥哥说,我们跟他们流着一样的血,那个女人的亲人还在他们手上,哈哈!满口假仁假义,是不是跟你们苍梧人学的!”

  那日,乐馆里有一个算一个,都被命运无情捉弄。阿玉笑起来不丑,有高山悬崖边小野花的美,充斥着穷途末路的疯狂。

  沈渊想,若非仇敌,或许自己会欣赏这个女子。

  于是她更看不起离雪城,自己能得手,都是因为叫了一声“雪城哥哥”,惹得男人心软垂怜,才有机会置之死地而后生。阿玉泉下有知,大约要气得打翻孟婆汤,跳下奈何桥,宁肯受无尽折磨,也要等负心人对峙。

  感情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凡沾过一点,这辈子都会被困住。

  “阿玉……她不是坏人,是我对不起她,我……我应该好好对她,让她知道什么是爱,什……”

  离雪城忽然呜咽,招来沈渊心烦,冷冷打断:“人都死了,你还好意思说这种话。阿玉她早就想脱身了,是你拖累她,用狗屁的教条困住她!”

  说着,想起几年来攒下的温情,沈渊生出些怜悯:“离雪城,我同情你和阿玉,她是个魔鬼,杀人不眨眼,但我更讨厌你。生在地狱不是你们的错,她将你视作救赎,你自己想死,还要拖住她活命的脚步。”

  桂花酿尚有余温,是沈渊亲手烫热,投进毒药,用帕子擦了一遍又一遍,才装在竹篮里带进来。当年,离雪城初次进冷香,沈渊就是以这款酒招待他,滋味醇厚甘甜,喝了不醉人,还可以暖身。

  “你别挣扎,没有这杯酒,你会死得更痛苦。”

  沈渊声音颤抖,举着青花盏泫然欲泣。她想到去年七夕,与离雪城共饮花前月下,他们仍是神仙眷侣,她装醉,赖着对方不肯撒手,口中说着胡话,最后还把自己惹哭了。

  对面那奇怪动静又开始扰耳,这次沈渊听出来,是个女人,呜呜呀呀一通乱嚷。门边光影晃动,凌亦珩大约也忍不住好奇,过去看了看。

  是什么都不要紧,沈渊想着,手未曾停,将毒酒送到离雪城唇边。男子却不肯就死,眼睛瞪得很大,嗫嚅许久,垂下脑袋向她请求。

  “阿玉,她……她入土为安了吗?”

  沈渊轻笑,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但会尽力为之,争取将他们合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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