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三章 造访

　　当着满屋子人，贞靖县君这话怎么听都不对味，尤其沈将军脸色最精彩，一双鹰目紧紧盯在凌三皇子脸上，好像要给他凿开两个洞。

　　“渊儿从何说起？”沈涵态度严肃，特意将下人全部支走才发问。

　　早在冷香阁里就直觉这个家伙别有用心，不曾想他就是凌亦珩，传闻不受皇帝待见、但母妃十分得宠的三皇子。沈涵警惕得很，退一万步，即便妹妹必须做凌家媳妇，也不可以是这一位。

　　崔贵妃眼看见烈火烹油，个中因缘天知地知，凡与其有所牵连，万万沾染不得；再者说，冷香终归风月之地，有前面的瓜葛在，沈家和瑞王府上上下下，谁也无法独善其身。

　　兄长如何愁肠百结，沈渊浑然不知，尚且有心思讲冷笑话：“若要认认真真找个开端，那可久了去了。而如今这一步，也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哥哥你可相信，眼前这位瑞王殿下，曾认为我在楼里度日艰难，想将我赎身，养在无人处做外室。”

　　霎时间天旋地转，沈涵几乎翻倒，幸好眼疾手快，抓住一把座椅，才没当面摔个结实的。沈将军二话不说，冲上来就要打人，凌三皇子大约缺少底气，只作格挡，不敢还手：“我发誓，不是你想的那样！沈涵，你冷静些，太皇太后的话你可别忘了！”

　　“还有我不知道的呢。”沈小姐笑开怀，仿佛在看世间最有趣的好戏，“太皇太后？那样尊贵的人，哥哥何时得闻教导？不妨也让我听听，她老人家都说了什么。”

　　沈涵正在气头，顾不上理睬妹子，只追着凌亦珩发难。这儿是姑娘闺房，男子不能乱碰乱动，可苦了凌三皇子无处躲避，很快被他拿住，反剪了双手，按在沈渊床头。

　　“渊儿，你狠狠地打他解气，若有罪责，全算我的。”

　　“姑奶奶！你再不拦，你哥哥就要吃牢饭了。”

　　两个大男人几乎同时开口。沈涵不必提，凌亦珩表面狼狈了些，心里却啧啧称奇：沈家家教当真厉害，女娃娇气爱发脾气便罢，沈涵这种浸淫官场的人，怎么殴打起宗室亲王，也半点不带犹豫的？

　　凌亦珩不仅觉着大开眼界，更喜忧掺半，沈渊使小性儿有趣，但现在连喊冤的资格都没有——定亲宴琼浆为刀，夙愿作刃，差点断送彼此后半生，赤诚以待倒是不假，但说什么清白无垢，早已经是空头文章。

　　沈涵才不想这么多，信誓旦旦向沈渊道：“别听他，妹妹，你只管打，这个混账早知道你是谁，还敢出言不逊，简直居心叵测，就算告到陛下面前，也不能包庇他。”

　　“我还能有什么居心！”凌亦珩赶忙辩解，生怕沈涵倔劲上来，再把沈渊给带歪，“你别忘了，那天老祖宗怎么说的？找着妹妹也不知道带回家，你这是对不起祖宗。本王认出令妹时，沈将军你远在边疆，我能用何种说辞带走她？血浓于水，沈姑娘也是我表妹，你所顾虑的，我同样能想到。”

　　话音未落，三皇子顿觉背上力道减轻，看来此招有效。沈涵语塞，脸僵得要下冰雹，还是送了手，放凌亦珩一马。

　　沈渊不能久坐，后腰已开始隐隐作痛，眉毛好看的弧度拧得变形：“你们让我看不懂了，我睡着的时候，外面究竟发生一些什么？总这样风声鹤唳，我受不住。”

　　“没什么，没什么，你若嫌吵，我即刻出去。”沈涵大步至床前，单膝跪得很利索，拉着妹妹的手关切，毫不避讳他讨厌那个“登徒子”在场。

　　万事不及沈渊重要——眼下镇远将军就是这样，凭天塌还是地陷，只消妹妹一开口，都得靠边站。

　　凌亦珩看得头皮发麻，他也有妹妹，也是一个娘亲肚子里生出来的，却从未有这般亲近。从前觉得无所谓，而当亲眼见识过别人家兄妹和睦，骨血相连，瑞王爷满心闹得很，一股子醋意油然而生。

　　沈渊也不高兴：“谁出去都没用，好端端的一天，忽然就来两道圣旨，又是封县君，又是认皇后义女。哥哥你昨日说，今儿恐会回来晚些，是不是你早就知道，只瞒着我，让我惊吓。”

　　“绝对不是！”沈涵快要跳起来，掌心下意识一攥，又想到怕弄疼她，立马松开，好像握了个烫手山芋，“渊儿，我发誓，绝对没有。今天是真忙，我在校场整整四个时辰，回来时才上马，太皇太后急召，我才知道要册封你。”

　　镇远将军满腹憋闷，若讲惊吓，他不比沈大小姐少。说什么皇恩浩荡，太不切实际了，沈渊流落十余载，所到之处无一不是遭人诟病，或匪山，或青楼，那些文官整天闲得发慌，正愁没东西可以参；唯一干净些的墨觞家，因贩盐而与太子万缕千丝……

　　随便哪个单拎出来，都足够沈渊死好几次！她正在风口浪尖，封赏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上加霜。

　　“果真吗？”对兄长的解释，沈渊明显不太相信，扭头看向凌亦珩：“我哥哥说，他之前并不知情，那你知不知情？还有，你们何时见的太皇太后。”

　　刚才还威风凛凛要揍自己，现在却在小女儿面前吃瘪，凌亦珩正偷着幸灾乐祸，有视线投来，当中成分不能不称之为复杂。

　　既然沈大小姐信任，那这话可要仔细斟酌再出口，他想，于是摇头道：“的确如此。你杀贼有功，封赏必不可少，但如何封、何时封，圣旨下来之前，我们都是无从得知。”

　　沈渊仍然半信半疑，凌亦珩似乎听见手指关节放松的声音，就从沈涵方向传来，不知是否错觉。

　　“好了，时辰不等人，你们兄妹的官司留着慢慢断。”说着他略顿住，习惯开扇轻摇，“沈家表弟，我是代表太皇太后来，给贞靖县君送些东西，还有陛下和皇后娘娘，有几句要紧的话让我转达。兹事体大，劳烦沈将军先行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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