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二章 星辰（下）

　　星辰和柳渠阴不同，有凌三皇子的命令压着，她对沈渊还算客气，挥挥手让柳渠阴走开，自己蹲下身，尽量控制表情柔和，思索着该从哪里开始解释。这绝对是苦差，她擅长杀人放火，可从没学过如何安抚小小女子。

　　“你是瑞王的人。你们是双生子吗？”沈渊先开口，引来星辰眼前一亮。女暗卫点点头，以为是凌亦珩提前告知，更想骂柳渠阴鲁莽，不料沈渊又道，她们曾见过，就在玉瑕山长生观。

　　这下轮到柳渠阴看笑话：“小娘子别乱讲，我可没有这样蠢笨的姐妹。我最安分守己，不像她，顶着和我一样的脸，到处为非作歹，我还嫌倒霉。”

　　那是第一次，凌亦珩在冷香阁之外见沈渊，带了星辰跟随。顾名思义，暗卫应该化为影子，却被沈渊捕捉到踪迹，如何不算丢人至极。

　　柳渠阴笑得分外开怀，星辰充耳不闻，只问沈渊能不能自己站起来。其实沈渊有力气，但还是摇头，说扭到脚，稍微挪动便很痛。星辰当然知道她在装，仍无奈地将人抱起，好生放到长凳边坐下。见状，柳渠阴噘着嘴凑上前，揪着星辰手腕不放：“原来你懂得怜香惜玉，就是想打我罢了。”

　　“你和她不同。”星辰懒得同她饶舌，转而继续对沈渊说话：“你的侍女吓成这样，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害怕？”

　　沈渊莞尔道：“你们要是想杀我，就不会只弄晕绯月，反正斩草除根，不在乎多死一个。况且，天底下样貌相似的人多得很，不足为奇。”

　　“的确有胆色，我信了你是沈家女子。”星辰语气中多了赞许，表现出的尊重也更为真诚，撩袍半跪在沈渊身前，拱手道：“属下瑞王暗卫楼星辰，奉王爷之命保护沈姑娘。其实，早在今日之前，我已经在冷香阁许多次了。”

　　说话间，星辰眼睛亮晶晶的，当真神似天上寒星。沈渊让她赶快起来，未说话先忍俊不禁，嘴角凹下一对小酒窝：“我知道呀，他来这儿肯定要带侍从，但我没想到，竟是这样俊俏的姑娘。”

　　“哎哎，难道我不俊俏？”柳渠阴忿忿，强行将胳膊搭在沈渊肩头，“你看仔细，明明就是一样的，我进冷香阁这么久，身边美人环绕，我却只对你情深意重，你就算不领情，也不能厚此薄彼。”

　　星辰重重翻个白眼：“肚子不疼了？这儿没你的事了，你回去吧。”

　　柳渠阴从鼻孔里冷哼一声，好大不乐意：“狡兔死，走狗烹，不是你求我帮你带她过来。得，我走，你别忘了给我带热汤，不准放盐。”

　　沈渊身子动了动，并不愿意柳渠阴离开，把自己和陌生人留在一处。柳渠阴却好似存心为之，放下手拍拍裙摆，还问沈渊是否需要将绯月带出去。沈渊气不打一处来，让她快走，正中对方下怀，向后一拢头发，道了声“告辞”，大摇大摆地走出酒窖。

　　绯月尚未醒来，星辰身上终究沾染过太多杀伐，沈渊如坠冰窟，刚才开玩笑的劲头荡然无存。她开始后悔，没有将簪中剑带着壮胆，星辰却比她更难受，眼睛都不知该往哪儿看。

　　“沈姑娘……你，有没有想问的？只要是可以说的，我都会告诉你。”经过两次清嗓，星辰总算找到话题，沈渊却不好回答，盖因凌亦珩和她讲过的已经足够，如果非要找点疑问，就只剩下星辰和柳渠阴的关系了。

　　酒师不可能出自瑞王府，这点沈渊笃定。可她已经问过一次，被柳渠阴当成笑话搪塞，再看星辰这个样子，肯定也不会说实话。于是沈渊知难而退，改问绯月何时能醒。

　　说起来星辰就有些生气：“她性命无忧，但怎么也要睡个把时辰，我就说蒙汗药药性太烈，还是换一种，她偏不听。”

　　这个“她”自然是指柳渠阴。沈渊笑笑，不予追究，反而关心星辰如何在冷香阁栖身。答案也算意料之中，女暗卫和柳渠阴住在一起，平时闭门不出，若有必要，会借酒师的名义行走。

　　沈渊怅然若失：“看来你们私交甚好，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世，从小我还不记事，总是羡慕别人有兄弟姐妹，一起上学，一起玩耍，就算做错事情挨罚，也有人陪着。”

　　“姑娘误会了，属下和她当真不……”星辰还想分辨，被沈渊伸出手指挡在唇前，微笑道：“无巧不成书，大人无需多言，你为难，我是明白的。”

　　这招含糊其辞是沈渊对付凌亦珩的，用在星辰身上也有奇效。女暗卫居然脸红，别扭地拧过去清嗓子。沈渊点到为止，客套几句楼大人辛苦，请求帮自己将绯月送回房中。

　　当然，不能同时出现……沈渊先行一步，待进了屋，安顿好绯云，星辰再背着绯月在窗外现身。亲自将绯月挪到床上，沈渊已经累倒，不得不感叹星辰当真好身手。她唤绯云备水，给绯月擦身换衣服。年纪小的好处就体现在这儿，主子只需要解释第一遍，绯云就接受了现实，往后会有两个“柳渠阴”，是凌公子派来的，可以信任。

　　“但是、但是、绯月姐姐不要紧吧？”绯云紧张便会皱鼻子，担忧地看着床上：“奴婢的意思是，她要是好人，为什么要迷晕绯月姐姐？”

　　沈渊已觉困倦，不想思考：“你不如这样想，她要是坏人，绯月就不止被迷晕了。绯月醒不了很快，今晚我去夫人屋里睡，你就留下好好照顾她吧。”

　　墨觞鸳房中没有奉安神香，沈渊照样一夜好眠，醒来神清气爽，连早饭都多用了半碗桂花百合粥。冷香阁依然歌舞升平，离雪城的聘礼如期送到，嫁衣与首饰也初具雏形，沈渊过目后很满意。

　　在这热闹氛围之外，星辰的到来仿佛只是梦，以墨觞鸳为首，主仆五个心照不宣，谁都没有提过。直到这天沈渊终于回京，还没来得及和沈渊见一面，就匆匆被传召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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