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章 婚事

　　报信之人所言不虚，当沈渊带着乔莲莲赶到，破旧的柴房外专门安排有两个健妇看守，身边还立着手臂粗的扫把，沈渊看到只认为滑稽、何至于此，冷香阁不听话的女子她见多了；旁边乔莲莲却明显浑身一颤，扶着表姑娘的手都忽然收紧，眼睛一个劲儿地往窗户里瞟。宭

　　嘴上再如何嫌弃，到底拥有同一个父亲，乔氏恨透了妹妹这个闯祸精，却也会担心她挨打。说到底沈渊没有看错，乔莲莲品格的底色是善良，有这样的人在尹淮安身边，她可以放一万个心。

　　沈渊拍拍乔莲莲的手背，让她别紧张，回头吩咐开门，健妇们不敢不从，满脸堆笑地有请表姑娘和乔姑娘，还不忘强调，里头那个难缠得很，千万要当心被她伤到。

　　“知道了，下去吧。”沈渊将人支走，一来是怕乔莲莲脸上难堪，二来也好给姐妹两个留出空档说体己话。

　　凡以色事人者，无非依仗主子的宠爱决定地位高低，显而易见，乔莲莲并不受重视，所以随便一个看门健妇都敢当面说她妹妹的坏话，即便并没说错，但确实没将这个通房丫鬟放在眼中。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奴才治理不好，早晚要出大乱子，山庄里这拜高踩低的风气，也是时候整顿了吧？

　　沈渊暗自盘算，想寻个时机同尹淮安商量着手，乔小红的婚事尚未了结，眼下不方便再添堵，缓缓再提倒也无妨。乔莲莲已经进去交涉，沈渊因自己不是主母，只和绯月在外面等，门没有关，她们可以听见，也可以看见，乔小红背靠柴火垛，双手反剪，衣裳和头帘都很干净。

　　看来没有人妄动私刑，乔小红也聪明，知道发疯无用，主子们没有当即处置她，肯定是看了姐姐的面子，不如安静一点，等着乔莲莲来搭救。宭

　　不过呢，她没有料到，亲姐姐第二天才姗姗来迟，大约正因如此，她以为被抛弃，才会想着跑出去。沈渊仔细打量，姐妹二人还是有相似之处，同样的瑞凤眼，眉毛细长，但乔莲莲的下巴没有棱角，看起来敦厚、腼腆，她的异母妹妹则下巴尖尖，让人感觉不好相处。

　　交谈伴随着哭声，由乔小红的尖叫质问开始，指责姐姐不关心她，让她独自在山上受欺负，出了事也不管不问，现在才来；以往乔莲莲会内疚，当真以为自己没有尽到长姐之责，可如今时移世易，巴掌干脆利落，连门外的主仆二人都被惊到了。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小小年纪不学好，招猫逗狗我纵着你，现在你都敢卖弄风骚，我还要惯着你不成！你若继续不知好歹，我这就去给主子磕头，将你发卖了，往后桥归桥，路归路，你亲娘不要你，我也不再管你。”

　　斥责掷地有声，沈渊对乔莲莲刮目相看，如梦初醒般想到一件事——其实乔氏也已经二十多岁了，自己和尹淮安总把她当小孩看，只是因为她表现得过于柔弱，需要被庇护。

　　绯月感叹道：“从前真没发觉，这位姑娘也是有脾气的，看那巴掌印儿，少说脸要肿上三天。”

　　沈渊还有心情调侃：“你不如说，乔姑娘力气真大，别人用戒尺掌嘴，几十下才能打出来的伤势，她一巴掌就解决了。”说着向柴房中看去，乔小红没办法捂脸，眼神里写满震惊，乔莲莲也呆住，手举在半空中，手指微颤，似乎难以置信自己会打妹妹。

　　“走吧，咱们待在这儿，她们说不痛快。”沈渊故意清清嗓子，带着绯月走远些，找一处阳光好的地方等候。旧柴房附近没什么人，乔氏姐妹争执的声音传出很远也无所谓，内容大抵是父母恩怨、手足亲疏，还有最重要的，究竟嫁或不嫁。宭

　　争执进行到最后，以乔莲莲大获全胜而告终，她一个人从柴房走出来，目光寻找表姑娘在何处，静静上前行了个礼，说小红已经点头，愿意嫁给方小二，从此安分守己，再也不胡闹。

　　无需亲自出面就能解决，沈渊当然满意，也不想追究乔小红是否因怕挨打而屈服，径直安排请尹淮安到望舒堂用午饭。剩下半个上午一点都不漫长，薛妈妈的拿手好菜鱼肚煨火腿掐着时辰出锅，还有沈渊爱吃的“箸头春”，尹淮安从书房来，还没过院门就能闻到香味。

　　他刚刚处理完庄务，正好肚子饿了，就着鲜汤和火腿片送下两大碗饭。丫鬟将鹌鹑拆好，沈渊边撕腿肉，边笑眯眯地看着尹淮安。

　　乔莲莲不在，借口争吵实在费神，想休息，推掉了午饭，避免和尹淮安打照面。沈渊无意令她为难，同意她留在客房，自己来和尹淮安交代。

　　“多亏有你，这些乌糟事才能尽快结束。”好结果被尹淮安听完，也免不了一声长叹。他可以善待后院女子，但着实讨厌她们聒噪和惹麻烦，失去赏心悦目的价值。

　　沈渊好似幸灾乐祸：“让你纳这么多，光看见美色，现在才知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淮安，别怪我多嘴，你后院里的人，不啻姬妾还是奴仆，是时候料理一番了。”

　　州来庄主漫不经心道：“你看着办就好，你知道的，我没工夫理他们，只要别太过分，犯不上我出手。总之啊，你既然来了，就当心疼心疼我，把那些不顺眼、不入流的，都替我修剪掉。这汤不错，再来一碗。”宭

　　绯月目瞪口呆，她还没见过尹公子如此胃口大开，沈渊使个眼色，她赶快将汤盛满，然后轻声退下，请薛妈妈多煮一壶消食茶。

　　酒足饭饱，尹淮安不着急走，陪沈渊说了好大会子话，告诉她昨夜杂役房的变动，殊不知表姑娘耳聪目明，先他一步将来龙去脉问得清楚，但表面上，沈渊还是假装惊讶，趁机再次提起整顿，尹淮安自然赞成，并叮嘱她凡事切莫操之过急。

　　意见达成统一，尹淮安满意离去，沈渊送到院门口便折回，天高云淡，她兴致忽起，抱了琵琶当庭弹奏，琴声欢快，竟与从前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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