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九章 乔莲莲（一）
“行了，我睡一会，把薄荷脑点上，等乔莲莲来了，若是需要见我，你们再叫我起床。”汹
盘丝六角熏炉放在暖阁外，小巧一座巧夺天工，交错生出葡萄、木香、婪尾春、合欢纹样，薄荷脑的清香气缕缕飘出，送给表姑娘短暂美梦。贴身丫鬟蹑脚退下，一直到正屋门外，终于松了口气。
“我的祖宗，今天真不知怎么了，接连闹出事来。”绯云捂着胸口，俏脸写满懊恼：“一大早儿开始，我就不该看乔小红的鬼热闹，惹得姑娘生我的气，又问究竟怎么回事儿，一问不得了，我又不敢说谎，姑娘本来就讨厌乔小红，这些真是动了怒了，偏生还有位凤儿姑娘，也不招人待见。好姐姐，你说说，咱们姑娘住的地方，什么时候这样热闹过。”
绯月用手作扇子状，在绯云面颊旁不断扇风：“好了好了，这不是都过去了吗，姑娘又没罚你。我看着你平时就活泼，今天可否知道素净的好处？要是累了就快去歇一歇，姑娘可说了，没准儿咱们还有一位客人。”
乔莲莲在山庄的名声和妹妹截然相反，绯云倒不怕她来：“她不惹事，姑娘也中意她，我自然不担心。姐姐别怪我胡说，我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从前住在这里，只知道样样都好，怎么日子久了，反而发现，州来山庄也不是全然没有坏处呢。”
“有人的地方当然就有好与坏啊。”绯月点点绯云脑门，拉着她小跑回屋里去，铺开被褥让她赶紧休息：“你这脑袋瓜里，还是只装吃喝玩乐比较好。过会有得忙呢，姑娘那儿我守着，放心躺一会吧。”
绯云不愿独自躲懒，想和绯月轮换，被强行推回来歇着。并非绯月钢筋铁骨不觉疲倦，只怪沈渊掩饰得再好，也难逃过自幼服侍的大丫鬟的眼睛。
沈渊在害怕，这种情绪的来源多半是尹淮安，儿时漂泊无依带来的归属感缺失很难用物质弥补，用情感更是事倍功半，于是绯月想陪着她，能让她多一丝安心也好。汹
“你猜，乔莲莲知道以后，会先生气，还是会先担心？”
暖阁中突然有人说话，是沈渊假寐，听见绯月进来便与她聊天。绯月顺着话头猜说，应当会先担心，沈渊没有说出自己所想，只点了点头，翻身脸朝向墙壁真的睡着了。
担心吗？那就是急着赶来替乔小红求情，不出意外的话，乔莲莲早就该到山上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动静。沈渊心中疑惑，奈何薄荷脑效果显著，前面耗费的力气也不少，她来不及思考就去会周公了。
凤台客栈修建在玉瑕山下五里外，路过歇脚吃饭的人很多，乔莲莲在灶上做事，甚少有闲暇。小厮下来报信时，乔莲莲正在案板前和面，中午要给住店的客人蒸包子。
她认识林晖堂的人，还当是庄主差遣来探望，于是赶紧在围裙上擦擦手，将耳边碎发捋顺，对着盆里的水确认自己看起来不邋遢。那小厮叫顺子，见到乔莲莲还有些欲言又止：她已经离开山庄，很有可能不再是主子的通房，那应该怎么称呼呢？
好在乔莲莲满心都是手足情，拉着顺子一连串是不是尹庄主让他来的，小红在山上如何，有没有长进，自个儿还准备了好些糕点，都是最拿手的，就等着来人时捎回山庄。
“乔姑娘，你，你别着急，也别难过，我是奉命来告诉你，小红姑娘行事不检点，勾引方大管事，已经被抓起来，听候发落。”汹
顺子结结巴巴传完了话。他很为难，谁都知道乔莲莲不是坏人，在山上的时候对每个人都好，后来她走了，大家也经常念叨她，说她做点心的手艺无双，可是摊上那样的妹妹，实在命苦呀。
“什么……”乔莲莲眼前一黑，差点磕在灶台角上。顺子赶紧拦住，扶着她找了张板凳坐下。
雪白的围裙被抓出半个手印，是刚开始揉的面团粘在手上，黏黏糊糊擦不干净。想吃包子的客人是位富家小姐，胃口刁钻，葱姜蒜香料一概不碰，却要求肉馅不能有任何腥气。伙计们都为难坏了，最后乔莲莲想到办法，用新鲜薄荷叶洗净，捣出汁液煮沸过滤，再用来腌肉，总算解决这个难题。
那小姐吃得满意，因还要在客栈住几天，指名乔莲莲给自己蒸包子。别人多半嫌累，乔莲莲却偷偷在夜里高兴得哭，亲眼看着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她终于也能靠双手养活自己，将来攒够了银子，还清表姐家欠下的钱，就可以带着小红离开，去没有人认识她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乔姑娘，乔姑娘你怎么了，你说话呀。”耳边传来顺子的呼喊，乔莲莲冷不丁醒过来，居然是想得太过入神，忘了旁边还有焦急等待自己回话的小厮。
“我没事儿，谢谢你顺子。”乔莲莲揉揉眼睛，一颗泪珠也没有。这让她稍微放松，询问尹庄主打算如何处置小红。
顺子说，他只负责传话，庄主没有交待别的，不过他在书房外面听见，方管家和方大管事求庄主严惩，不仅是还他们清白，更为了山庄家法严明，断不能再闹出秽乱丑事。汹
“庄主让我来找乔姑娘，说乔小红是您的妹妹，不能完全算尹家奴婢，您若是顾念姐妹情，想带她走，庄主不会阻拦。”顺子如实复述，接着等乔莲莲做出选择。
若是顾念姐妹情，带她走……若是不顾念呢？某种想法一闪而过，乔莲莲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如果当初没有带乔小红上山，让她自生自灭，算是继母遭到的报应；再晚一点，乔小红偷盗，那时自己置之不理，也就不用离开州来，起早贪晚在厨房熬日子啊。
犹豫间，顺子扭扭捏捏开了口：“乔姑娘，山庄的人都说，你和小红姑娘不像两姐妹，差距也忒大。要不是为了她，乔姑娘你该过得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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