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女儿红（十二）

　　若要严格论，她们自幼离开爹娘，生辰八字无人知晓，根本就分不出年幼年长，柳渠阴先入为主，硬拉着人家叫姐姐，估计没想到还要挨巴掌。

　　“你打吧，如果能消消气，反正不疼。”酒师都不带躲闪，全然无视星辰眼中再次浮现的懊恼。两个别扭的人凑在一起，往往无法彼此救赎，更多结果是起反作用，最后落个相看两厌。

　　幸好她们都是女子，各自的主人还站在对立面，来日兵戎相见，不至于和话本子里那般儿女情长。

　　冲突之后是令人窒息的安静，只有灯花爆开，明堂堂照着一方小桌，柳渠阴闹完就累了，安安静静坐在凳子上。星辰的手挪了挪，似乎想道歉，最终也没拉下来脸。

　　烛火摇曳，长夜无风，窖里酝酿出静谧的气氛，趁着酒菜未凉，看起来仍然是两个美人相对，眼角红痕忽略不计，赏心悦目得很。

　　“我讲了半天了，口干舌燥的，该到你了，让我也知道你的故事。”坊间总说年纪大的要让着小的，偏生到了这二人之间酒调个个儿，柳渠阴更活泼些，星辰要做锯嘴葫芦，她便多说多笑、少记仇。

　　或许开始就搞错了，柳渠阴与星辰，前者的心境更像历经过人间沧桑。

　　快见底的女儿红为星辰暖场，她还是说不出什么，闷闷回了一句“东宫把瑞王府看得密不透风，有什么是不知道的，还用你来问我。”

　　柳渠阴莞尔：“他只查三皇子，与你何干？你明白的，今天说的话太多，都用不着出去这扇门，咱们已没了回头路。我如何长大，如何一步步到今天，你已经清楚了，礼尚往来，我也想知道你，将来路上再遇见，要相认，也好验明正身不是？”

　　点到为止，人事已尽，柳渠阴自认星辰得到了诚恳以待，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冷冰冰的铁疙瘩也能被焐热，哪怕是拧巴着，要了命似地挤出一星半点，也叫柳渠阴觉着安慰。

　　或许是八字缘故，她们有着相同的脸，命运却大相径庭。星辰的确没有什么值得拿出来说嘴的大事儿，无非在生与死之间徘徊，为主子卖命，还有早年脑子坏了，险些葬身情劫。

　　这件事情不算秘密，她凭本事让别人闭上嘴，这么多年，也只有蓉儿不知死活，总以为那是软肋，动不动拿出来叫喊。

　　星辰从前不计较，因为有个凌三皇子夹在中间，没必要让男人掺和，也因她并不觉得那有什么值得介意——男人是天底下最不可信的东西，不对，包括在天上也是，他们说话从不过脑子，全看当时心情如何，过后要么找借口推脱，要么干脆装聋作哑。

　　她是孤儿，没见过自己的爹娘，不知道他们如何相处，后来被带进暗营，那儿禁止谈情说爱，一旦被发现，死就会成为奢侈。直到跟了凌亦珩，星辰才亲眼得见什么是卿卿我我，蓉儿每天恨不得黏在三皇子身上，让几个暗卫尴尬到想换主子。

　　柳渠阴直咂舌：“啧啧啧啧，听着都面红，你别看这是青楼，墨觞鸳规矩大得很，不出血别想留下过夜。瞧小娘子就知道了，娇滴滴的，见个小情郎还要找足借口，难怪让你的主子魂牵梦绕。”

　　“你的话可真多。”星辰不满道：“她是这个样子，不也是东宫的意思，只难为墨觞鸳不怕掉脑袋。她虽离了亲娘，身世可怜，能得养娘这样回护，总归没有白来一趟。”

　　灯台落下半颗烛泪，悬在空气中，颤颤巍巍没能滴到桌面，柳渠阴眼疾手快将它挑了：“忘了放个灯罩子，还以为和从前似的，你不爱搭理我，说不了多久的话，就凑合照亮吧。哎，你说得不对，她身世可怜，那咱们成什么了……我可是瞧见，凌亦珩和盛小娘子喝了好一顿酒，肯定是为了花魁不在。我不明白，身边有个投怀送抱的俏丽丫鬟，他至于这样失魂落魄？”

　　这话冒犯，星辰却没生气，盖因她平素也瞧不起蓉儿，听闻通房侍女犯错挨罚，她和日辉师兄不约而同说了句“妙”，而后拉月影不许走，让他务必好好讲一讲外面的情形。

　　可惜，月影性情内敛，虽然人在现场，也不过扮演着悄然跟随于暗处，且只关心主子安危的存在，并没有癖好偷窥他和几个女人之间发生点什么。

　　其实这不合暗营的规矩，照说暗卫应当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时刻防备主子身边的明枪暗箭。然而，事情总有例外，身边三个暗卫都练成选择性耳聋目瞎的好本事，属于凌亦珩咎由自取，毕竟他总往青楼跑，听曲谈心好不惬意，要么就去茶馆捧女先儿。

　　做主子的，净爱去这种寻欢作乐地界，他们虽无权过问，但若还瞪大了眼睛观摩，即便不尴尬也有大不敬之嫌。

　　月影只知道事情发生在城门边上那间茶馆，名字听上去斯斯文文，谁能想到老板娘做那种勾当。最初几次是星辰跟着去，后来蓉儿非要同往，未免她凌亦珩不愿她再生事端，这才换了两个男人轮值。

　　为此，暗卫们还在酒桌上押过注，赌主子放着好好的世欢楼不去，却整天流连在阳春茶馆，瞧上的究竟是茶水，还是曲子，抑或醉翁之意根本就不在酒。事实证明，三个人加在一起也不过猜对了一半，月影看到了熟面孔，他们都见过的那位。

　　可惜他不能说，平白丢了机会，让星辰和日辉请自己喝酒。当时日辉认为主子只是想找个地方清静，还不会被宫里那起人怀疑，星辰却觉得观莺姑娘天生媚骨，男人兴致来了可不分香的臭的；只有月影别出心裁，猜测主子挂念的是冷香阁那一位。

　　师兄师妹都说他太离谱，虽然有段时间凌三皇子总爱往冷香阁跑，花魁也确实漂亮，但事过境迁了，露水情愫何以长久？况且还有个通房侍女，每天在跟前温香软玉地伺候着，传闻中那位可是带刺玫瑰，脾气极差，应该不至于能将主子钓到现在。


　　(https://www.bqwowo.cc/bqw205673/753207886.html)


1秒记住笔趣窝：www.bqwowo.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qwowo.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