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二章 百寿图（上）
凌三皇子的马车行驶回王府时，星辰已然昏昏欲睡，让她看守穷凶极恶的罪犯都不在话下，偏生这次只消盯着个动不动哭哭啼啼的蓉儿，实在强人所难，少不得烦闷，头脑发涨。
肃谨跟在主子身后，手里拿着一盒东西，心情愉悦，步伐轻松，浑然不觉远处房顶上，女暗卫撑着腮，百无聊赖盯着主仆两个。星辰的耐心马上被蓉儿消耗殆尽，只等凌三皇子拐进后院，想起蓉儿，着手处置，最好有话单独和她讲，于是所有暗卫和长随都要退下，自己就可以理直气壮地离开这座院子，好好洗个热水澡，吃一顿安静的饭。
十步，九步……三步，两……曙光就在眼前，凌三皇子却像知道自己的暗卫正望眼欲穿，却存心与之作对，径直进了正屋，根本不看蓉儿这边一眼。
暗卫不由得气馁，想了认命回去守着，左右那小蹄子折腾一夜，应该没剩下多少力气，大不了把她嘴堵上，也能寻个清静。刚准备走，凭借目力过人，星辰余光瞥见昌手里那样物件，好像很贵重，还得双手捧着，生怕磕了碰了。
恶趣味油然而生，她摸摸腰间两排软镖，细若蜂子却锋利无比，她真想丢一枚出去，把盒子打落在地，看看三皇子会作何反应。
这不能怨她，星辰尽力了，和蓉儿待在一起，比暗营的训练还可怕。凌三皇子又不是治水的大禹，没理由三过家门而不入，让一个暗卫充当看守，还好像忘了有这么回事，比见死不救还过分。
正午没有那么寒冷，阳光很好，透过打开的窗户，星辰看到屋内蓉儿面如土色，脸上泪痕已干，放着床和软墩不要，靠着墙角席地盘腿而坐。
前前后后加起来闹了一天一夜，总算消停片刻。星辰想了想，还是决定留在房顶，不进去刺激她。
“星辰大人，你行行好，就帮我把东西要回来吧。”
整整半晌工夫，蓉儿说的最多的便是这句。她想要回一副绣架，上面有刚打好样子的百寿图，底纹是用金银丝线勾勒成朱雀图案，雀首昂扬，双翅舒展，四尾凌云盘旋，扶摇直上，栩栩如生。
金银丝线易得，云锦也没有顶级的贵重，只巧妙在蓉儿用筛子将研碎的玛瑙粉末一遍遍撒在锦缎上，直到融进每一寸缝隙，于暗处观看则有荧光点点，灿烂玲珑，如梦如幻。
可惜琉璃易碎彩云散，突然闯进来的婆子们目标很明确，看都不看蓉儿，直接冲着绣架而去。蓉儿死死护着，不肯让她们夺走，反被打倒在地，眼瞅着两个婆子的脏手粗暴地拖走绣架，她心头欲滴血，搬出三皇子吓唬婆子住手，却换来好一顿讥讽。
“王爷到底怪罪谁，姑娘可要想清楚再开口，我朝旧俗，正月二十七禁止动针线，怕刺伤龙王的眼睛，给长辈带走福气。别说民间，就连宫里的成衣局都得停工避讳，敢问蓉姑娘，您是手艺胜过天上织女，玉皇大帝赶着穿戴，还是您命格高贵过人，根本不将皇室威严放在眼中？”
婆子们面不改色，蓉儿意图辩驳，说自己只是将屏风撤走，想把绣架挪到窗前，防止天冷潮湿，云锦生霉，压根儿就没有动针，怎么能想当然，给她扣这种莫须有的罪名？
她跑去床头，拿来放针线的篮子，高高举到婆子们面前：“妈妈你看，上头还盖着绢布，我身上也藏不了丝线，如何带走太皇太后的福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何患无辞，你们分明是看我困顿，想要趁火打劫罢了。”
“姑娘有没有动针线都不要紧，云锦乃是上用之物，连王爷都只能领受陛下赏赐，今年还没到云锦进贡时节，府中库存也有定数，奴婢已经查过，并不曾有分到姑娘手上。”
为首的婆子早有说辞，走到绣架跟前打量着，不慌不忙道：“这副百寿图用料奢侈，蓉姑娘是从哪儿得的？私藏贡品是什么罪名，想来您比奴婢清楚，姑娘若说不出个所以然，就算王爷来了，只怕也得对您小惩大诫，以儆效尤。”
“还给我，还给我，那是我攒……”蓉儿不死心，含含糊糊嚷着什么，两个婆子都拉不住她，被她一路追到院门口。
凌亦珩还没回来，未免节外生枝，星辰只能出手，将蓉儿强行带回。
侍女好似三魂丢了七魄，稍微思考过后，反抓住星辰不放，诉说自己为拿到云锦，如何费劲波折，恳求暗卫施以援手。瞧着这张哭脸，先前那种感觉愈发强烈，星辰努努力忍回去，只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
蓉姑娘，你们这些女子做作起来，令人厌恶的模样可真别无二致。
“你忘了？花了多少银子，你已经告诉过我一遍。自作孽不可活，你狼心狗肺，翻脸比翻书还快，我凭什么同情你。”冷冷甩开蓉儿，星辰自觉没有落井下石已经很仁慈。
婆子们来得很快，估计是早早就发现蓉儿屋里有云锦，碍于从前她在凌亦珩面前得宠，无人敢与之作对，才一直没有声张。树倒猢狲散，说的是将蓉儿软禁房中，婆子握着管事职权，看门小厮如何能不放行，若非忌惮星辰在，说不好就不光夺走云锦这样简单。
打从走进这间屋子，暗卫就察觉不妥，睡觉的地方已经分出一间暖阁，有葫芦门和垂帘遮挡，何须再弄四扇屏风放在角落，既不好看又平白占地方？
本来星辰以为自己与侍女审美不同，或许在蓉儿眼中那屏风很漂亮，且能彰显身价，直到她三番五次索要水清洗，急得好像快死了爹娘，引起星辰疑心，这蹄子经不住逼问，本也有意炫耀，便将绣架搬出来。
只一眼，星辰立刻认出上面是云锦，还当是凌三皇子的吩咐，熟料蓉儿得意洋洋坐在架子后，说这是她托人从黄牛处买来，花了好多银子，准备绣成什么独一无二的珍品，好让殿下献给太皇太后祝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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