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比尔防线上的亡魂 10

　　全体舰员稍作休眠，没用多长时间，战舰阵列便穿越这段并不太长的星际距离。有了卡蒙人的星图，袁天署决定这次不再逗留系外，而直接按照星图指引，插进卡蒙星系内部，摧毁他们的母星。

　　全体舰员苏醒之时，战舰阵列正以极高的速度擦过星系最外环轨道的行星。恒星的光辉在接近系外轨道之时，并没有那么的强烈刺眼。

　　卡蒙的母星，这个季节恰好运行到恒星的背面，这对于入侵者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因此，整个舰队自从进入星系之后，并没有太过减速，而只是轻微的反向推进。

　　行军阵列在出发之前便预设了合流轨迹，涌入星系的战舰大军不再分左军右军。而作为指挥官的袁天署、穆雷、何永年此时也同乘刑天号，三个人六目投向那颗光线并不太强烈的恒星，一人满脸轻松，一人忧心忡忡，一人严肃端正。

　　“用这个速度靠近他们母星，还需要10个小时，二位认为这段时间我们该做些什么?”

　　“哈哈，都到这里了，我们还怕他们？最坏的情况，也就是发几轮导弹击毁他们的恒星，大家同归于尽。”

　　“我倒比较赞同你说的，现在就发导弹摧毁恒星，但不一定会同归于尽，我们稍稍控制航线偏离，随后掉头回去！”

　　“想不到，一向指点江山、豪情万丈的穆雷将军也会有畏手畏脚的时候。你看看那些行星、飞星、陨石，哪一个不是装载了动力，想发射完就走？也得保证打得中才行。最不济，他们还能用行星自爆去拦截。跟比诺星系外一样，得将近10天才能真的打中！”

　　这次，穆雷没能辩得过何永年，事实也正是如此，从这个距离向前航行，距离越近，拦截的时间和强度就会越小，弹火就越容易命中，这一点，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越深入这个星系，焦虑就越大。

　　“好像跟跟我们预想的不一样，并没有什么战舰过来拦截我们？”

　　“跟预想的卡蒙人布署不一样，跟星图情报又完全一样，事出反常必有妖。”

　　几个人，各自有各自的想法，始终达不成一致，舰队就这样持续向前平飞，规模庞大的阵列以核心指挥舰刑天号为首脑，以V86型战舰为躯干，以综合舰及小型战舰为末端组成一个协调统一的整体，结合提前导入的卡蒙星图，控制着整个队列分流、避让、合流。

　　事情确如穆雷所讲，太过蹊跷！从探测器上传回的信号，卡蒙的布防严密且坚固，单是安装在各天然行星上的超大炮筒，就能让整个蓝域舰队挨一炮后散乱阵型，更别提无数聚集在阵列附近各处“闲逛”的飞星、陨石。但奇怪的是，这些本该引发一场恶战的军事部署，好似没见到蓝域舰队一般。舰队近距离擦过那颗安装了巨炮的行星，刑天号自动调节“躯体”加强了面对大炮一面的战舰密度。

　　如此近的距离，若是开炮，闪避必然是来不及，假如天体防御启动、敌军战舰也从某个隐蔽处也蜂拥而入，那将会是一场恶战。如此近的距离，如果不能及时摧毁这颗安装了巨炮的行星，那只需要几炮，整个队列将会被再次被分裂、切割。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没有大气层的行星表面，肉眼可见的巨型炮筒始终安静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就连追踪着战舰瞄准而调整方向的简单动作都懒得去做。

　　袁天署依旧严肃，而何永年脸上的轻松却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从穆雷脸上复制过来的疑虑、担忧。

　　不管怎么样，在接近恒星的那一刻，扔几发导弹，至少能混个同归于尽。这是横亘在三人心底最踏实的想法。

　　就这样，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舰队安然无恙的穿过了第一行星轨道，向左打了个急弯，一面减速，一面绕过恒星。

　　各舰长牢牢的捂着导弹发射按钮，这么近的距离一旦走火，对于整个舰队无疑是灭顶之灾。这么近的距离，发动攻击也是毁灭这个星系最简单粗暴的办法。

　　袁天署死死的闭住嘴巴，生怕情急之下，一句“开火”的命令脱口而出，穆雷死死的盯着前方，何永年则盯着导弹发射按钮不放。

　　航过恒星的左侧顶点，被遮挡的后侧星系终于出现在眼前。那颗土灰色的行星，孕育了另一个高等文明的行星，便是敌人的母星。

　　“导弹上膛！”

　　第一道命令，从深空对讲机飞入耳朵，熟练的操纵之下，隐藏已久的炮筒再度现身，一半对着恒星，另一半则对着那颗土灰色行星。

　　距离越来越近，马上就到了天体防御拦截的极限。这时，一道云雾状的东西陈列到卡蒙母星之前，朦朦胧胧的，遮住了穆雷观望的视线。

　　“那是什么？”顺着穆雷的手指方向，沿着恒星光芒望去远方，袁天署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一旁的何永年也快速跑到窗前，揉了揉眼睛极目对焦，好像是有一层雾点，再揉一揉看，确实真有雾点。

　　“这么密的雾点？也只有小陨石的尺度？用这些拦截我们的炮火？”

　　听到“雾点”二字，袁天署才反应过来，这土灰色的行星表面，中央位置，确实有一块区域的透光度不太一样，好像被一层朦胧的东西笼罩了。

　　“赶紧放大！”

　　能够实时探测的引力探测器探测这样小尺寸的东西有点困难，而如此长距离的探测，而光线探测器延迟了十几分钟才将数据传递到指挥屏幕上——是一个人，不，是无数个穿着盔甲的人。

　　“我咔，钢铁侠啊？”看见对方的庐山真面目，何永年不由噗嗤一笑，嘲讽之情尽显。

　　“开火，目标，卡蒙母星！”

　　袁天署搞不清卡蒙人玩什么套路，索性下令发动第一波攻击。

　　引力探测也随着时间的延长和距离的拉近与光线探测器交互完成了建模，实时投影追踪着导弹前进的轨迹显现在屏幕当中。

　　导弹的尽头，铁人阵列的中央位置，是一个五彩鳞光的高大虫人，后端，则侧立着一个举着斧头的牛人。

　　牛人好似看到了袁天署等人的目光，将那柄银色的斧头向着舰阵一指，随后有做出一个横切的手势。

　　一股怒气涌上心头，袁天署赫然想起这头牛是怎样欺骗了整个舰队。导弹雨，在近10亿人的目送之下已经接近第一阵列的“铁人”。

　　突然，一阵光芒闪过。确切的说，是蓝域诸人感觉到有一阵光芒闪过，但是大脑询问眼睛说：你看到光了没有？眼睛却回答没有。但是，参与进攻的舰员切实感受到有一阵光芒闪过。他们也说不清楚，到底是眼睛看到还是心脏感到的。

　　但总之，在奇怪的光芒闪过的瞬间，便是导弹接近前排铁人之时。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在这里，这些大小不一、尺寸各异的导弹，好似并没有感到“铁人”们的存在，导弹，毫无缘由的与阵列中“铁人”相交、融合、分离，朝着卡蒙母星继续前进，而最终在天体防御的拦截之下，各自爆炸成一片光火后消弭。

　　见到这一幕的何永年，却再也笑不出来。以蓝域人的认知，可以直接将这情景定义成魔法事件，而这时的穆雷，也突然想起已经牺牲的哈尼斯曾说，卡蒙人有秘密武器“天光”的事情。

　　难道，天光，不是一束实际的光，而是刚才那束奇怪的感知之光？

　　现实已经容不得他们搞清楚状况，眼看卡蒙人早有准备，袁天署也不得不命令舰队使出撒手锏。

　　“开火，所有导弹，连续齐射，目标：卡蒙母星、卡蒙恒星。”

　　弹雨，再一次刷新了蓝域的齐射密度。一前一后两拨弹雨以5秒一阵的间隔齐发。而此刻，本该志在必得后方天空，恒星的光芒也被秘密麻麻的“乌云”遮住，卡蒙舰队正式现身，赫然出现在蓝域战舰后方，配合着天体防御，将一片光明的进军坦途遮挡成黑暗道路。

　　黑光之下，为首的五彩鳞光大虫人先行加速，持斧兽人紧随，后排铁人也次第向前，无视导弹的擦身而过，以超高的速度，向着蓝域舰队对向冲刺。

　　“换射线！”

　　穆雷越过已经呆在原地的袁天署断然下令，既然物质他们能视若无物，那以伽马射线流为代表的纯能量攻击之下，难道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吗？

　　V86型战舰，以发动机为中心，以碟翼为半径，喷涌出密集而强大的伽马射线流，毫无规律的散乱攻击。

　　这招果然还是奏效，被射中的“铁人”幻化成一道奇怪的光火后蒸发消失。但铁人的大军太密太浓，钢铁的衣服显然装载了计算芯片，已经统计好了射线的端口位置和数量随着伽马射线的混乱摇摆而闪避、舞蹈。

　　速度太快，距离太近，整个舰队根本来不及调整方向，便与“铁人”大军“撞”个正着。

　　力场，被轻松刺破，舰体外壳，被视若无物的穿透进入。每个战舰，被分配了成千上万的身着盔甲的兽人、虫人。他们就这样无视舰员的所有动作，整队、列阵。

　　“全体舰员，赶紧武装，他们的目标是我们的战舰！”这穆雷终于看透了卡蒙人的思路，在一开始，从海德将军时代，卡蒙就在下一盘大棋，无数次的示弱、无数次的引诱，目的只有一个——让整个蓝域带着他们所有的军队、能源、弹药，走到这里，进攻他们。然后，他们堂而皇之的抢夺这一切！

　　“应急飞艇，保护总督军先行撤离，其他人，做好近身肉搏准备。”

　　穆雷也穿上了超强力场防护服，将刚从库房取出，堆积满灰尘的连发射线枪端在身前。组织刑天号的舰员，全副武装的将侵入的卡蒙人层层包围。

　　又一阵奇怪的光线闪过，这次穆雷确定，他真的没看到什么光线，只是心里的感受欺骗了大脑说看到了光线，但他来不及探究原因，因为显然，这波过后，入侵者真的已经脚踏实地，恢复实体了。

　　“开火！”

　　“进攻！”两边指挥官同时下令。

　　密集的射线枪射击到五彩鳞光的虫人身上爆发出一点火焰便熄灭，高大的虫人细长的小眼投来一丝鄙视，随后腾身一跃，蚂蚱一般跳入蓝域人的包围阵环。强壮的前肢一手抓住两三个人撕扯，而尖锐的手爪穿糖葫芦一般接连刺破四五个人的躯体，随后一甩，几十个人便从其前肢、手爪控制中脱落，砸到驾驶台边的透明隔板窗上，开了几十道血花之后，软软的塌在了地面。

　　穆雷和何永年各自操纵着重型枪械集中火力攻向这个大怪物，火力集中之下，那五彩的鳞光盔甲好似要被打弯，穿透。

　　突然，一道银光闪过，两个指挥官的枪械通通被整齐切碎。蜂窝状的枪管关不住火力而引发了剧烈的爆炸。

　　被炸飞到阵列后方的何永年和穆雷立刻被士兵保护起来。此时，正被包围的铁人悉数发动攻击，脚底的能量喷发装置给予他们上升的动力，完全理会包围他们的蓝域人阵列，飞到驾驶台高处俯冲厮杀。

　　“舱底还活着的人，下去启动驻舰舱战舰，把它们开上来！”被摔倒角落的穆雷眼看紧身肉搏被碾压而出此下策。更极端的下策由何永年发出，拖着残破的躯体，他疯狂的靠近着自爆按钮，既然注定要失去，就一定不让敌人得到。

　　绝望的手指，在触碰到自爆按钮时好像获得了希望，随后又被一闪而过的银光重新送回了绝望。

　　不到5分钟的时间，已经有大批战舰易主，加满能量向着卡蒙母星飞去。穆雷绝望着看着眼前这一幕，文明2个世纪以来的光荣与梦想，就要埋葬于此地。

　　回想近1个世纪以来，自己也从一个指点江山的总督，到率军夺关的英雄，再到举兵进军异星的总指挥官。牺牲，是对军旅生涯最好的致敬。只是他不甘心，因为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战争，也不是一场普通的失败。这样的失败，足以葬送蓝域文明数十亿年所积累的一切。

　　驾驶台地面的剧烈震动，让心有不甘的穆雷重新燃起了希望。四艘战舰击穿地面钢板，从驾驶台的顶面、地面飞了进来。

　　“杀了他们，不要投鼠忌器。包括所有还在僵持战舰，赶紧启动应急飞艇，杀了他们。”穆雷发出最后一道命令，便随着地面的破裂，跌入下方的驻舰舱。

　　钢铁的装甲配合着强大的力场前来进攻的卡蒙人，在面对微薄力场防护的舰内蓝域保卫队时保持了绝对的优势。然而，这种躯壳再过强悍，也终归抵挡不住战舰的轰击。

　　拦截炮的弹雨在驾驶台上狂轰一阵，所有的操纵器、显示屏、计算机、模拟器通通被损毁。当然，也包括那些来不及躲避的一切生物。

　　爆炸后的安歇，战舰驾驶员试图透过烟雾缭绕的废墟确认是否还有存活目标，而就在此时，一阵银光闪过。切开不敢开到太大的力场防护以及战舰外壳，在战舰驾驶台上绕行一圈，所有的蓝域人都被拦腰切断。

　　五彩鳞光的虫人和牛人一前一后登上了袭来的战舰。随后，以战舰外壳为防御，同样的方式，剩余的四艘战舰的全员也即刻阵亡。

　　毫发未伤的丽可夫威尔拾起驾驶台上疯狂呼救的深空对讲机，以一口并不流利的蓝域语言开腔说道。

　　“外星人，感谢你们的战舰。你们的总指挥舰已经被我们占领，你们的指挥官已经全数阵亡，你们的野心将在此地彻底葬送，你们的文明将在我们的践踏之下碾碎成灰，恐惧吧！这是你们唯一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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