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是夜，老汉一家围坐在炉边。昏黄跳动的火焰烧出一阵阵诡异的暖黄，尤其柴火迸裂时候“噼啪”作响的声音，给这奇怪的画面更添诡异。

　　“那姑娘……不能留下。”老汉的媳妇首先说话。老汉看着她，没有反对，却从眼神中透出询问的意思。

　　老汉的媳妇却先转头向着自己儿子，有些木讷呆板的脸上露出一丝温和：“孩子……或许告诉你也不妨事。”

　　张山自然知道现在的气氛算作什么，点点头也不做声。

　　老汉的媳妇叹口气，盯着火炉，目光却飘向远方：“我本是国国师之女，只是……我还有个孪生姐姐。你知道，在国中，孪生子必是一人为极贵，另一人却是极恶，两人若在一起，便是相克之命。而那极恶之人若没有那极贵之人克制，就会威胁过运势。所以……能留下的只有我姐姐，而我……在被父母藏到第十五年，还是被宫里的人发现。是你爹救了我。我虽然被称作是双生子中的恶，但是我的灵力却强于姐姐，对于危险的预知也更加强。父亲算不出我的命盘，却仍疼惜我的天赋，故而在我小时候他也教我一些占卜之术……

　　我被你爹救出来，为了躲过皇宫的追兵不得不拼尽一切以求生存，所谓发死人财……也是那时候你爹无可奈何之下背上的罪孽……

　　总之，这个女孩命运多劫，不能留在这里，若真留在这里，不但我和你爹会被找到，还会连累村里人，那是……那是屠村之灾啊~”

　　老汉和张山已经愣住。而老汉的媳妇也一脸伤痛：“唉……说不定我真是那为恶的命……总之这女孩一定要在三日之内送往无人之地，我推算过，只能将她送去……死城。”

　　老汉沉默半晌，终于重重叹出口气：“唉……又是一个命苦的孩子，但……唉，山子，你明儿拿些银两去购置一辆好些的马车，后日将这孩子送去吧。”

　　张山猛然回神，对于他母亲说的这些张山根本一点真实感都没有。但是他也清楚自己母亲的一切，所以他无法反驳。可是对于要送一个孤零零的女孩走张山还是有些犹豫，有些祈求和急切的眼神望着老汉夫妇，无奈老汉媳妇侧脸不看他，而老汉只是点头：“你母亲说的话从未错过，你……可还记得那几次虫灾，还有你几次逃过的劫难？”

　　张山一愣，终于点点头。

　　王惠良看着，心中已经知晓，那个被张山送走的人果然是翠儿。而老汉的媳妇虽然一直隐瞒身份，但是这些年也总是用那所谓的灵力帮助保护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还有就是这个村子。

　　王惠良心中疑惑，现在看来，那所谓的死城是不是就是他以前梦见的那个，布满战争痕迹的城市？如果是这样，那王惠良承载的记忆就不是芳华的……而是翠儿的，也就是说，那个所谓的“小姐”就是翠儿！但是为什么她又告诉王惠良说，她是芳华，芳华是芳华，王惠良也是芳华？

　　不解……

　　三人的会议就这样结束。王惠良跟着老汉的媳妇一起到了翠儿呆着的屋子。

　　翠儿虽然只是国舅府的丫鬟，但一来国舅府的丫头出来就是地方县太爷也得让个几分，二来翠儿又是芳华的陪嫁丫头，身份不比一般。所以翠儿这一身装束也是穷人家的孩子好几年才能攒足的。

　　老汉的媳妇叹着气将翠儿一身衣服换下，那些带着血腥和污渍的华丽衣服被老汉的媳妇仍进火炉一一烧尽。

　　“我帮不了你，这些也是唯一能做的，只但愿日后你知晓了，莫要怪罪我丈夫和孩子。”

　　其实老汉的媳妇虽然沧桑，但依稀间还是能够看到其年轻时候的风华。只不过平日里木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又习惯性总低着头，所以大家都没有发现。

　　老汉的媳妇坐下来翠儿床边，一双苍老的手疼惜地摸了摸翠儿的头发，最后停在翠儿脸颊旁边，轻轻颤抖。

　　“多精致的孩子，怎么就……就会这样……”

　　再次叹口气，老汉的媳妇为翠儿盖好被子，退出了屋子。

　　如果是遇见芳华之前的王惠良，那他一定会很气愤老汉一家的行为，但是现在他却不敢肯定他是不是应该怪罪他们。毕竟由王惠良的角度看来，老汉一家人都是善心肠的人，哪怕老汉的媳妇狠心告诉老汉父子必须将人送走，但是她也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尽己所能，为翠儿做着这些事情。虽然王惠良不明白她这样做的含义。

　　且不论老汉媳妇的预言是否会实现，但是就理性的推论，翠儿是芳华的陪嫁丫头，如果翠儿的身份被发现，那么一定会有人来接翠儿离开，或者是去和芳华团聚，或者是被抓去追寻芳华的下落。这样一来，老汉一家也会暴露。

　　在这个时代，因为这些事情被屠村也不是没可能吧？毕竟，作为恶而存在的老汉的媳妇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

　　次日，老汉媳妇向村人解释说翠儿是富贵的命，不能留在村子里，所以让张山送翠儿离开。

　　这里的人本来就比较相信这些，加上老汉的媳妇在这里似乎颇有一些“巫师”的感觉，大家对他的话都深信不疑。所以根本不会有人反对他们的做法。

　　本来老汉一家还担心翠儿醒来后会哭会闹会反抗，可哪想翠儿醒来以后竟然一直没有开过口说话。就好像失了魂魄一样，叫做什么就做什么，其余时间全在发呆！

　　老汉一家又是松了口气，却又是心疼。

　　王惠良看着却总觉得，这样也好，毕竟她可以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去面对自己的未来，这样就可以没有那些背叛，离别的伤痛。这或许是所有残忍中的仁慈吧……

　　直至第三天一早，张山赶着马车，告别了老汉夫妇，将翠儿送离了这个小山村。

　　离开前王惠良最后一次来到老汉媳妇面前。可是这个灵力很强的女人还是没有看见他。王惠良不禁苦笑，如果是这样，那自己就不是什么……鬼魂了？那现在的他……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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