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4:承诺
关芮成吃东西的修养很好，是—
裴宝儿想象中的、老师的样子。秦沐阳吃东西的修养也很好，但两个人还是不同的。’2—
秦沐阳是被礼仪驯化出来的优雅，举止得体、动作克制，无论是手里还是嘴下，都是恰到好处的分寸。
而关芮成则是一种对食物本身的认同，他吃得很认真、很享受，能品味出食物的美好、并享受这种美好。
感觉……他对食物是很尊重的。
“浪费可不是好习惯。”关芮成将空碗放到旁边，用手指了指裴宝儿只吃了三分之一的甜品，轻笑着说道。
“我吃不下了，今天这么多的消息，我要好好想想。”裴宝儿干脆将勺子放下，看着关芮成说道：“有句话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是不是说我这种情况？”
“中文学得不错，怎么高考时候语文成绩那么差？”关芮成也不强迫她吃完，伸手将她面前的碗收到旁边后，抽了张纸递给她。
“我高考的作文是文言文写的，没给我分。”裴宝儿嘟哝着说道，但被关芮成这么一打岔，想起高考那段时间，爸爸妈妈还有秦沐阳，全家人都小心冀冀哄着她的那面时间，心里觉得特别的温暖：“我那时候要是知道关老师教我，我拼命也要考上的。”
“还知道自己调皮？”关芮成微微的笑了：“来，参赛作品我看一下。”
“这是展图，这是实物。”裴宝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和一个小箱子递给关芮成，接着刚才的话说道：“其实后来特招也挺好，否则那么多学生，关老师也不能认识我。”
“认识你是因为你上课睡觉。”关芮成接过资料，笑着摇头。
“那说明老师讲课也还是很枯燥的，还有进步的空间。”裴宝儿的脸一红，狡辩着说道。
“有道理。要讲到裴宝儿同学不睡觉，水平就到位了。我和成老师说一下，以后新老师试讲，都要裴同学去听。”关芮成边打开文件袋，边笑着说道。
“关老师这样不对，你应该鼓励学生发挥优势。”裴宝儿不满的反对。
“绘图不错，还做了光线处理，考虑很周到。”说话间，关芮成已经打开文件袋，抽出里面的作品，一张一张的看起来。
“其实我都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继续做设计。”裴宝儿低低的说道。
经过今天白天的事情后，她对生活已经完全没有了希望，更别说热情。一个连活下去都需要努力的人，她不知道未来的希望在哪里。
“只要你想，自然是有机会的。”关芮成放下手中的图纸，看着她说道：“我问你，如果知道你父母自杀的真像、你是选择为父母讨回公道，还是安全的活着就好？如果制造车祸的人是为了拿到艾瑞，你是选择拼死力保，还是拱手相让？”
“老师……”裴宝儿愣愣的看着关芮成，脑袋有些想不过来。
“你不用现在回答我，什么时候想好，什么时候告诉我你的决定。”关芮成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低低叹了口气：“你今年19岁吧？要决定这些事情确实很难，但你遇到了，就得做选择。”
“老师，你告诉我怎么做，好不好？”裴宝儿仰面看他。
“不好。”关芮成摇头，抬腕看了看时间后，对她说道：“你先睡吧，我帮你看看作品。”
“我不睡。”裴宝儿轻轻摇头，整个人窝在宽大的椅子里，看起来柔弱又无助。关芮成只觉得心疼，却不能替她。
如果是他自己的事情，他自然知道该怎么选。如果是乔安，他也知道乔安会怎么选。但她是裴宝儿，一个被护在温室里从未经过风雨的小姑娘。对她来说，最好的选择是放弃一切，找个地方安静的生活；但身而为人，大约都不会甘心吧。
*
关芮成将裴宝儿的设计图和展样一件一件的看过后，每一件都给她单独写了修改意见。裴宝儿窝在椅子里安静的看着，偶尔想到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心里感觉到很是温暖。但更多的时候，她在思考关芮成对她提出的问题－－是只求苟且的活着、还是有骨气的活着。
以她现在的情况，她能做什么？
秦沐阳的父母是这样，就算他无条件的爱自己、宠自己，也不可能帮着自己去对付自己的父母；关老师自己忙得紧，他只能保护自己活着，其它事情还得靠自己。
而现在安全的活着，已经很困难了。
对，活着很困难，因为那些坏人害死了她的爸爸妈妈、因为那些坏人让自己安全的活着、安静的生活，都变得奢侈，她怎么可以让步……
“关老师，如果我只想活着，就会连活着都变得困难，对不对？”裴宝儿轻声问道。
“是。”关芮成抬头看向她，她清亮却悲哀的眼神早已明白－－她其实是逃无可逃的。
“那我其实是没有选择的。”裴宝儿吸了吸鼻子，扯着嘴角，笑得一脸的悲凉：“关老师，我再想想。”
“恩，不着急，你慢慢想。”关芮成点头。
“是不是不管我怎么选，关老师都会帮我？”裴宝儿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小心的问道。
“如果你需要。”关芮成点头。
“当然需要的。”裴宝儿用力的点头。
“好。”关芮成翻转手心，握住她的，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
“我有东西送给关老师。”裴宝儿看着关芮成的大手，想起什么似的，立即从抽屉里拿出一串手链递给关芮成：“送给老师。我觉得很合适的，你看，黑皮绳和一颗坦桑石，特别简单低调。”
“和那个脚链是一套？”关芮成接过手链，拇指摩挲了一下切面，然后翻转去看穿孔的打磨工艺和结绳的编织方式。
“恩。”裴宝儿点头。
“脚链给我。”关芮成将手伸到裴宝儿面前。
“我自己送给乔老师。”裴宝儿摇头：“你又说不好看，我怕你给扔了。”
“谁告诉你我会和乔安结婚的？”关芮成也不勉强，自顾的将手链放进口袋后，低头继续看她的作品。
“关芮青啊。”裴宝儿嘟哝着说道：“不过我觉得你们做战友更好，做夫妻不好。”
“哦？”关芮成不禁失笑。
“你太理智了，乔老师太沉默了，你们聊工作很有默契，可是结婚了，难道关着门在家里谈理想谈人生？那多可笑。”裴宝儿用手撑着下巴，眨巴着眼睛看着关芮成。
关芮成笑着摇头，并不答话。
“好吧，我承认我有私心。”裴宝儿见关芮成不说话，只当自己人微言轻，叹了口气小声说道：“我是想关老师等我安全了再结婚。”
“这个可以答应你。”关芮成点头。
“那乔老师会答应吗？”裴宝儿欢呼一声，趴在桌上的身体立即坐直了起来。
“会。”关芮成轻挑了下眉梢，并不解释他与乔安的关系。
“恩，乔老师也很忙、有很多大事要做的。”裴宝儿用力的点头，嘴角咧开的笑容，将一天的坏情绪全部赶走。
“心情好些了？现在要不要去睡觉？已经12点了。”关芮成笑眯眯的看着她。
“关老师这次回京都就和乔老师说吗？关老师今天晚上不走了吗？”裴宝儿睁大眼睛看着他。
“恩。”关芮成含糊的应了一声，起身将她抱进轮椅里，边推着她往外走边问她：“卧室在哪里？”
“出去左边一间就是。”裴宝儿指了指旁边：“左边是我的房间，右边是客房，关老师晚上就睡那里。”
“好。”关芮成点头，推着裴宝儿回到卧室后，看见小蓝一直在卧室等着，便将裴宝儿交给她。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小蓝你带关老师去客房。”裴宝儿连声说道。
“我继续看完你的作品。”关芮成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示意小蓝照顾她后，便转身离开了她的卧室。
“宝儿，这是你老师啊？”小蓝看着关芮成离开的背影，小声问道。
“是啊。”裴宝儿点头，又催促小蓝：“我不用你管了，你去帮我看着关老师。”
“关老师那么大个人，不用看着的吧？”小蓝收回目光，推着宝儿去浴室：“宝儿，这个老师好温柔哦。”
“哪儿有，关老师很严厉的。”裴宝儿拿了杯子和牙刷，扭头对小蓝说道：“你帮我看着关老师，他睡下你才可以睡。”
“知道了，你快刷牙洗脸，我过去看看，一会儿再过来。”小蓝见宝儿紧张关芮成，便依她的要求，过去看着关芮成。
“恩，我自己可以的，你不用着急过来。”宝儿连连点头，推着小蓝出去。
看着小蓝出去后，裴宝儿扭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禁发呆－－她自己也觉得这次关芮成回来确实和以往不同。
好象……
好象变得温柔了、没有以前那么冷了。
或许……
“关老师一定是觉得我太可怜了。”
“也好，可怜总比不管好。”
裴宝儿轻轻叹了口气，心情却仍是愉快－－关老师答应一直等到她安全后，才会结婚呢。
真好啊。
不过希望乔老师不会不开心才好。
裴宝儿左想右想，一天发生这么多事情，最后只因为关芮成一句等她安全后再结婚的承诺，开心许久。
*
关芮成自然不知道小蓝一直在门外等着他。他给裴宝儿的作品都加了批注，展示的实物作品，也对场景做了些建议，纵使他专业有经验，全部整理完也花了近两个小时。
到底还是欣赏宝儿在设计上的才华，觉得她的这批作品相当出色，也有新意。若不参加倒是可惜。但他也理解宝儿现在的处境，让一个处于生死挣扎中的人安心准备这些，真是太为难她了。
正如母亲所说，她的生存压力太大，光是活着，已经要用尽全力，哪还能去想怎么活着、怎么发挥天赋专长。
关芮成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见夜色中亮如白昼的娱乐城堡、还有远处只亮着零散灯光的老旧别墅。想起母亲说的：这样清清楚楚的感情，真的很好。
其实……
确实是清清楚楚的感情，但其中夹杂的事情太多了，简单不了。更何况，他可以给她很多的爱，却给不了她现在的生活水准，她的生活状态了解越多，这个现实的问题就越成其为困扰。
“关老师，您要休息了吗？”大约在一点的时候，等在外面的小蓝终于忍不住敲门探头进来。
“好。”关芮成掐灭了手中的烟蒂，随着小蓝去了隔壁的客房，告诉小蓝转告裴宝儿，他晚上确实不会离开，让她安心后，便放下心事沉沉睡去。
*
第二天。
秦沐阳是在上午10点到达费城机场的，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别墅，而是去公司转了一圈后才回来。
而在回别墅时，小蓝隔着小门看着他，许久都不开门，让他既恼火又心痛。最后听到关芮成的声音才开门，所以他一进门，便脸色阴沉的看着站在三楼过道的关芮成，冷声问道：“你昨天住在这里？”
关芮成抬腕看了看时间，淡淡说道：“我没有太多时间留在这边，我以为你回费城后会直接过来。”
“我……担心公司会出事。”秦沐阳声音微滞，将行李箱交给小蓝后，快步上楼。
“也就是说你并不担心裴宝儿会出事，那么对我在这里还觉得意外吗？”关芮成轻扯了下嘴角，转身进了工作室。
秦沐阳沉着脸走进工作室，看见坐在轮椅里的裴宝儿，心下微痛，快步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对不起、对不起，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
“沐阳，你问过你爸爸妈妈了吗？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裴宝儿轻声问道。
“我先去公司问了下情况然后就回来看你，还没回家。”秦沐阳轻声说道。
“回公司了啊……”裴宝儿抬头看向关芮成，眸底有些伤感。
－－－－－－题外话－－－－－－
1，关老师考虑的事情还是很现实的。宝儿现在只以为老师是同情加责任，没有往爱情方面想。
2，秦沐阳回城先去公司，在他的心里知道宝儿是安全的后，便没有将她放在第一位了，这符合关芮成的预期，却让宝儿觉得很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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