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戾气
一行人到达普陀山的时候，天色已晚。
于是士兵们原地休整，祝姜他们找了间客栈住下，等第二天一早再上山。
客栈不大，来来往往的人鱼龙混杂，随他们一同来的兵部侍郎李巍，担心会有危险，就将客栈盘了下来。
除了他们一行人，将其他人都赶了出去。
祝姜同德妃虽觉得不妥，却没有出声阻止，毕竟出门在外，还是谨慎些好。
安排好房间后，天色早早的暗了下来。
祝姜梳洗完毕后，便上床歇着了，今日一天的舟马劳顿，让她精疲力竭，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夜半，灯光大亮，祝姜猛地惊醒。
睁眼时只看到一黑衣人手持刀剑，朝着她劈来，祝姜吓得目瞪口呆，幸好李巍及时出现，拦住了黑衣人。
“娘娘快走！”李巍大喊。
祝姜顾不上害怕，提着裙子就跑，想到什么又匆匆返了回去。
她记得魏炀的房间就在自己隔壁，此时的客栈早已成了一片火海，横梁上、瓦片上都燃着火光，夹杂着刀光剑影。
李巍带来的士兵同黑衣人在殊死搏斗着，祝姜只担心李巍来救她了，那魏炀呢？德妃和玉成怎么样了？
一打开门，浓烟呛鼻，祝姜用袖子掩着鼻子，不管不顾的便往里面冲，可魏炀的房间损坏最多，家具早已烧成一片焦土，魏炀却不知所踪。
祝姜跑出客栈时，那巨大横梁轰然坍塌，整个客栈葬送在火海之间。
她看到一个黑衣人朝着山上追去，祝姜来不及多想，也跟了上去，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群黑衣人是冲着魏炀来的。
那黑衣人跑的十分快，夜晚天色暗，山上的路多灌木草丛荆棘多，祝姜顾不上被划破的手臂和衣衫，跟着那黑衣人时，总算看到了魏炀。
月色下，魏炀瘦小的身板上多处流着血，即使这样，他的右手还是紧紧攥着一柄长剑不肯松手，黑衣人出招狠厉，想要一击致命，手中的剑径直朝着魏炀心脏刺去。
霎时，祝姜脑子发蒙，下意识的挡了过去。
“你”
魏炀望着挡在他身前的女子，她怎么会出现在这？一时间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魏炀怔愣的看着眼前的人，她一袭白衣染血，大片大片的血迹铺散在她的胸前。
那黑衣人见杀错了人，立即提起剑来，准备再刺过去。
可下一瞬，他整个人像是被什么定住了一般。
乌黑的云朵遮住月光，山间升起了一种不知是何种的黑雾，地底传来阴森的哭嚎声，蓦的从地面上伸出一只手，将那黑衣人拉了进去。
“啊！”
黑衣人惨叫一声，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魏炀将怀中的人抱紧，阴暗的想：居然敢伤她，这样死太便宜他了。
那黑雾里的东西像是有所感一般，没一会便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是口腔咬食骨头的声响，气氛阴森森的，两个人浑身是血的躺在一起，魏炀听到这种声响却丝毫不怕，反而勾起了唇角。
日光驱散乌云时，李巍带着人在山上找到了两个人。
画面极为诡异，祝姜被魏炀死死的抱在怀里，距离他们不远处，有一副人的枯骨，前来寻他们的士兵被这场面吓了一跳，回去的时候吐了两三遍。
李巍将人带回去后，祝姜的伤势严重，昏睡了许久。德妃和玉成公主并无大碍，魏炀被祝姜救了下来，伤势也不严重。
遇刺一事，事关重大，李巍写了封信告诉皇上，皇上龙颜大怒，没多久便会到达金光寺。
李巍望着皇上的回信，又看了看守在祝姜榻前的五皇子暗自摇摇头，今年都是摊上了什么事。
魏炀守在祝姜榻前已经三天了，期间他不吃不喝，只盯着人看，若不是他还有呼吸，李巍都要拿他当成死-人了。
“太医说，娘娘今日便能醒了，殿下还是先去吃点东西吧？”李巍还是看不下去，多说了句。
谁知魏炀的目光动都没动，只望着祝姜，全然一副听不见的模样。
算了，李巍甩甩手，决定不掺和这档子事。
待人走后，魏炀的眼神动了动，握住那莹白如玉的手腕，榻上的人呼吸极轻，长长的睫毛耷拉着，就像是不染纤尘的仙子一般。
魏炀轻声在祝姜耳边说道：“母妃，你这样，叫儿臣如何放得下你？”
下一瞬，祝姜的手指动了动，魏炀惊喜的唤道：“母妃，你醒了吗？”
德妃同玉成公主恰好过来看望祝姜，听到魏炀如此说，内心大喜，急忙唤太医过来。
魏炀松开了握着的手腕，站到一旁。
太医把了一会脉，祝姜便睁开了眼睛，她的喉咙干涩，不自在的皱眉。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来一盏茶，祝姜抬眼看去，只看到一张面容清秀的脸，她弯了弯唇：“谢谢炀儿”
祝姜接过茶杯后喝了一口，喉咙舒服多了。
德妃见人醒了，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下了。
“妹妹，你这次可吓死姐姐了”德妃一想起看到祝姜浑身是血的模样，就是一阵后怕。
祝姜内心也有愧疚，“是妹妹不好，让姐姐担心了”
“你啊，可不准再有下次了，皇上听闻了你的消息，龙颜大怒，虽不知这伙人意欲何为，伤了你却是事实，皇上已经下令缉拿真凶，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凶手，妹妹你的苦不会白白受了去”
“嗯，多谢德妃姐姐”
原本那黑衣人是刺向祝姜心脏的，多亏祝姜用了灵力，让那剑转移了方向，不然那一下子，差点让祝姜一命呜呼。
德妃看过祝姜后，便领着玉成回去了，如今他们人已经在金山寺，祝姜受伤，祈福的事就交给德妃全权负责。
太医又叮嘱了几遍需要注意的事项也离开了，整个屋子里便只剩下祝姜和魏炀两个人。
魏炀不说话，只是默默坐在一旁，他穿着一身靛青色衣衫，上面绣了几株竹子，金色丝线缠在腕口，手上不知何时拿了个橘子，动作细致的剥橘子。
祝姜躺在床上，颇为无聊。许是昏睡的时间太长了，眼下她只能睁着眼数着头顶的横梁有几根。
突然，唇边放了一瓣橘子。
祝姜顺着手主人的方向看去，随即甜甜笑道：“炀儿有心了”
都不用她多说，她一张口魏炀便将橘子送了过来，很快，一个橘子便被祝姜吃完了。
魏炀又剥了两三个，悉数进入祝姜的肚子里，正当祝姜还想吃时，魏炀却不再剥了。
“吃多了容易着凉”魏炀解释了句，他的手上沾满了橘子汁液，黏腻腻的，指甲里变成了橙色，对于一向受不了污渍的魏炀来说，实属难得不易。
祝姜乖乖点头，没有再要。
虽仍有些馋，却是能忍住的，总不能在一个孩子面前丢了面子，祝姜如是想。
秋夜里的天，总是清爽宜人。
祝姜身上的药刚换过，她在床上躺了太多时辰，眼下能走动走动，便在院子里逛了起来。
夜空中繁星点点，一轮明月高悬，挂在天空中。
银色的月光洒在院子中央，院子里种了几棵海棠，阵阵凉风夹杂着花香袭来，祝姜只觉得心旷神怡。
倏然，她看到树下站了个人影，“谁？谁站在那？”
正当祝姜犹豫着是否要喊人时，那人影主动走了出来，竟是魏炀。
看到是他，祝姜心里放下心来，招呼着人过来。
“炀儿，你不去休息，怎么跑到这来了？”
祝姜让他坐在自己身旁，她未梳发，只是随意的散在肩膀处，出来走走只是一时兴起，穿的衣裳也是寻常的寝衣，褪去了老气的妆容，祝姜这幅模样，只让人觉得是个豆蔻少女。
“我睡不着”
魏炀近来总是做些奇怪的梦，梦里的场景虚幻怪异，可又像是真的一般，原本只是想过来看看她睡没睡，没想到正巧碰见了。
祝姜并未注意到魏炀称呼的问题，既然两人都睡不着，于是祝姜提议道：“不如，母妃陪你下棋可好？”
说完，便拉着人进了里屋，找来了一副棋盘。
魏炀执黑子，祝姜执白子，只见棋盘上的白子四散周围成了散沙，而黑子渗透在白子附近，紧紧掣肘着白子的动作，但却只是控制白子的动作，也不吞了它。
就像是猫在逗弄着老鼠，想要看老鼠上蹿下跳的模样。
一时之间，这棋局成了死局，魏炀的黑子不出招，祝姜便无法拆招，好像他只是在陪自己打发时光。
“罢了罢了”
祝姜放下手上的棋子，见外面的天色已晚，不打算继续玩下去了。
“炀儿早些休息，有空在陪母妃下棋”
魏炀见祝姜脸上确实有了倦色，也不多留，恭敬的行过礼之后便离开了。
祝姜望着魏炀离开的背影，想起白日里，李巍说的话。
“娘娘，臣从那黑衣人手中搜出了国公府的令牌”
国公府是皇后一脉，没有皇后的命令，这些人怎么敢对皇子下手。
经此一事，祝姜只觉得后宫中的斗争，远远不似表面那般风平浪静，她来人间只是为了渡化魏炀身上的戾气，可他还未动手，便有人想要了他的命。
当真是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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