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赵利剑一翻身卡住了王雨棠的脖子，把她挡在胸前，掏出手枪对准了来人，同时，杨尘的枪口也对准了他。

　　“警察，别动！”

　　杨尘嘴里喊着，但真正不敢动的却是他，他以为只是一般的抢匪，没想到对方竟然有枪。

　　赵利剑把王雨棠挡在身前是下意识的举动，等杨尘喊出了身份，他反而松了一口气，如果是林氏社团派出的杀手追踪到了这里，那么王雨棠只能为他挡一枪，但警察却又不同了，自己手里无意中握了一张王牌。他很奇怪警察为什么会冲进来，紧紧箍住了王雨棠，冷笑道：“你想要他们母女两个人的命就不要乱来，把枪放下。”

　　“赵利剑，你要不要脸，那个是你的女儿！”王雨棠又是伤心，又是愤怒，道：“杨尘，别管我，快把瑶瑶抱走！”

　　“别动！”赵利剑用枪制止了杨尘的动作，哈哈大笑：“我说警察的反应怎么会那么快，原来是你的姘头。唉，我说你……”他枪口点点杨尘，道，“如果不想这个女人有事，就把枪放下，不然我是不会开枪，不过，这把枪会不会走火我就不知道了。”他拿了张垫子盖在自己女儿的头上，然后把枪顶进了垫子里，这样一旦枪响，声音也不会惊天动地，他知道王雨棠心里最牵挂的是什么，当然也就明白此时用什么手段最有效。

　　杨尘额头上的汗一颗一颗冒了出来，他很清楚赵利剑为什么会那么疯狂，当王雨棠喊出了这个人的名字后，一个已经被逼上绝境的人什么事干不出来？

　　女儿的生命受到了严重的威胁，而且这个威胁还是来自她的亲生父亲，王雨棠疯了一样回手乱抓，大叫道：“你别碰瑶瑶！”

　　赵利剑不敢下杀手，一只手哪里控制的了她，脸上被挠了好几下，顿时感觉有如火烧一般，又急又痛，手臂发力勒紧她的脖子，大怒道：“臭婊子，你再乱动，枪走火了就不要怪我。”

　　杨尘见赵利剑手臂越收越紧，王雨棠的眼球翻白，挣扎也渐渐无力，大吃一惊，他是警察，自然学过犯罪心理学，罪犯在犯案的时候由于心里紧张，通常会在外界突如其来的诱因下做出失去理智的反应，而由此产生的后果事后连他们自己都会觉得后悔。他不敢再犹豫，把枪口一垂，高举双手，大声道：“你放松，放松，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只要你别伤害人质。”

　　“你把枪放下，要不然大家同归于尽！”赵利剑目露凶光。

　　杨尘迟疑了，如果屋外有警方支援，那自己放下武器安全还可以得到一点保障，可是现在情况完全不同，自己一旦失去和对方制衡的东西，下场很有可能就是死亡，赵利剑没理由放过自己。看着脸色发青嘴巴张大呼吸困难的王雨棠，杨尘的心抖了一下，别说眼前的人是自己爱的人，就算是路人，自己身为警察，也有保护她生命安全的义务。他弯腰把枪放下，道：“好，你现在可以别那么紧张了，把手臂松一松，万一人质出了事，你什么也得不到。”

　　“你用手铐把自己铐起来！”赵利剑不敢掉以轻心。

　　杨尘依言照做，把自己反铐起来，道：“我劝你还是赶快离开吧，我进来前已经报警了，警方是不会向犯罪妥协的，我这样做已经犯了纪律。”这自然是虚声恫吓，他进来时不是没想到过报警，只是没料到形势如此严峻，自己面对的竟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

　　赵利剑松了王雨棠，扑上去狠狠打倒了杨尘。

　　王雨棠躺在地上咳嗽着，大口喘着气，见杨尘被辱，爬过去用尽力气扯住赵利剑的裤脚，道：“你……你放过他，他跟这件事没关系。”

　　赵利剑蹬开王雨棠，怒骂道：“怎么，看见我打他你心痛了？”说着，更加卖力踢着杨尘。

　　王雨棠看着痛苦不堪的杨尘，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感动，有无奈，更多的却是愧疚。她对杨尘虽然有好感，但还谈不上喜欢，她之所以对杨尘的追求并没有拒绝，而是出于现实考虑，对她而言，以杨尘的条件，算的上是不错的选择，她的心底，其实早已经悄悄被一个孤独的身影占据。那个人虽然事业上一无所成，表面上看上去也很普通平凡，但他内心深处发自骨子里对权贵、财富的冷淡、孤傲和对情感火一般足可融化一切的热情深深吸引住了她，这是一个她生命中从未接触过的真正的男人，这是一个一旦投入就决不会背叛你的男人，只可惜，这个男人一直被她的好姐妹所深爱，所以，她只有选择对他默默关注。眼前，这个男人为了她居然宁愿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她心中的感情天平再一次发生了震撼。

　　杨尘的话令赵利剑不敢在这里多耽搁，踢了几脚解了气，找出绳子把杨尘的双脚捆死，再用透明胶粘住了杨尘的嘴巴，一把抓住王雨棠的头发，喝道：“起来，把你的钱全部拿出来，快，不听话我就杀了这个男的！”逃跑需要钱，但他的银行存款全部被林氏通知警方冻结了，因此手头异常拮据。

　　押着王雨棠搜遍了整个房间，也没搜出多少现金，连存折上都是空的，在她的包里一阵乱翻，也只翻出两千多块钱现金。赵利剑急红了眼，拿着银行卡问道：“卡里有多少钱？”

　　王雨棠冷冷的道：“没钱。”

　　“你的钱呢？别告诉我你没钱！”赵利剑不信，王雨棠的咖啡屋至少就值几十万。

　　“我的钱全部投在生意上了，刚开张没多久，连资金都周转不过来，哪里会有钱？你也做过生意，应该知道。”

　　赵利剑又气又急，拔抢对准了杨尘，喝道：“少跟我来这套，没钱我就杀了这个男的！”

　　王雨棠急中生智，忙道：“等等，我的店里有现金，今天工作人员失误，没有在银行下班前把昨天晚上和今天白天的收入放进银行里，加上今天晚上的，至少有一万多块，你想要的话就跟我去拿。”

　　赵利剑犹豫了一下，要在平常，这一万多块钱他哪放在眼里，可是现在这个非常时刻，其诱惑力却也不小。他暗骂了一句“龙游浅滩遭虾戏，落架的凤凰不如鸡”，抱起犹在熟睡中的女儿，拿件衣服罩住枪，道：“走，去你那里拿钱，你要是敢玩花样我就杀了她！”

　　二人下了楼，赵利剑怕出了什么意外，也不敢叫出租，就一直走到咖啡点门口，他找了个阴暗的地方躲了起来，道：“你上去拿钱，我在这里等，五分钟没下来我就带着她离开这里，以后你都别想在活着见到她。”

　　王雨棠恋恋不舍的看了女儿一眼，快步向店里走去。

　　赵利剑看着她的背影，又是担心，又是期待，虽然时间只短短几分钟，他也是望眼欲穿。他左顾右盼，突见黑暗中几个人影悄悄的向自己接近，他是惊弓之鸟，一有异常变察觉不对，忙往路边停靠的车辆旁一躲，甩掉衣服，亮出了枪，“通”“通”就是两枪。

　　一个黑影中弹倒下，其他的黑影见赵利剑有防备，忙各自找掩护藏身。一人喊道：“剑少，放下枪，你逃不了了，乖乖跟我们回去，看在大小姐的面子上，老板未必会把你怎么样！”

　　赵利剑心想：“你骗鬼，这次林福衡要不整死我那才出鬼了，别说我这个外姓人，恐怕就是林雁儿这个泼妇也别想好过。”他厉声道，“老子对那个老鬼受够了，老子是人，不是他养的狗，想骂就骂，想打就打。这次没打死他，算他命大。这条命，老子已经不在乎了，有本事你们就拿去，想折磨老子，做梦！”

　　楼下炒豆般的枪声惊动了四周，王雨棠脸色煞白，和刚刚得知消息的李晓、顾谨往外奔去。刚出店门，一个意外出现的身影拦住了他们，道：“危险，别过去！”正是周火火。

　　“你什么时候回来了？”李晓惊讶的问道，但随即就恍然，想必周火火猜到赵利剑可能来找王雨棠，毕竟这里还有他一个亲生女儿，因此就急急带人过来守株待兔，赵利剑就是不过来拿这一万多块钱，但只要走出王雨棠的住处，也会被跟踪而至的追杀者发现。

　　瑶瑶被激烈的枪声惊醒了，吓得哇哇大哭。

　　“瑶瑶！”

　　哭声传入王雨棠的耳中，她不顾一切的往前冲去，女儿的生命超过了自己，顾谨忙死死抱住她。

　　周火火喝道：“你疯了，不要命了！”

　　李晓怒气勃发，揪住周火火的衣领，吼道：“你赶快命令他们住手，他手上还有一个孩子！”

　　周火火苦笑道：“阿晓，对不起，他们不是我的手下，不会听我的。”

　　李晓大声道：“好，你说的，你叫不动，那我来！”

　　他奔回咖啡店，取了把水果刀，又迅速开了几瓶烈酒，拔去瓶盖，用酒精浸湿了几块碎布，再把浸湿的布条塞住瓶口，制作了几个简易的燃烧瓶。冲出店来，他悄悄潜进战场，用火机点燃布条，把酒瓶向前面的杀手掷去。几团猛烈的火球四下甭溅，立时烧的林氏社团派来的杀手焦头烂额，走避不迭。远处“呜呜”的警车声隐隐传了过来，杀手们不敢再逗留，也来不及对李晓报复，一哄向黑暗里散去。

　　“瑶瑶！”王雨棠挣脱了顾谨的拉扯，呼唤着女儿，向场中奔去。

　　一辆千疮百孔的汽车后，浑身是血形容恐怖的赵利剑摇摇晃晃的冒了出来，怀中的瑶瑶在拼命叫喊着“妈妈”。赵利剑举枪对准了冲过来的王雨棠，大喊道：“臭婊子，你敢告密！”

　　“我没有……”

　　不等王雨棠解释的话说出口，枪响了。她身子一震，踉跄了几步，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赵利剑哈哈大笑，看着怀中哭喊的女儿，叹道：“你妈妈死了，爸爸也要死了，这个世上没人再关心你，你活着也是受罪，还活着干什么？干脆，全都一起死吧！”

　　他对准女儿扣动了扳机，“哒”的一声轻响，枪膛里撞针撞了个空，子弹打完了。他扔了枪，捡了块碎玻璃，和着鲜血，向女儿的胸膛扎下。

　　与此同时，终于进入到有效距离的李晓也出手了，寒光一闪，水果刀插入了赵利剑的咽喉。

　　赵利剑的手抖了一下，直挺挺向后倒去，玻璃歪到了一边，但余势仍是贯入了稚嫩了胸膛。李晓抢过去抱起了瑶瑶，见一块玻璃赫然插在她的幼弱的腹部，而她的眼睛竟然还睁着，轻声道：“李叔叔，我痛……”

　　那双眸子中流露出的痛苦令李晓不忍直视，他也不敢直接拔掉玻璃，那样鲜血会大量的流出。他小心翼翼的抱起这瘦弱的身体，大喊道：“车！车！”

　　飞快赶到的警察直接把伤者和死者抬上了车，鸣起警笛，直奔医院。心急如焚的李晓想跟着去，却被警察带到警局去问口供，这满地的狼藉至少有一半是他的功劳，这么多人看见，想赖也赖不掉。等警察做了笔录，再询问了证人，证明李晓确是见义勇为，非但无过，反而有功，时间已经过去两、三个小时了。他没有说这起事件和林福衡有关，警察从赵利剑的身份上也能查出来是谁干的，他不说，是因为根本就没证据，说了也没用，而且，中间还横着一个林宛儿，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

　　等他出来，天都快亮了，打顾谨的电话问明了是哪家医院，便急火火的赶了过去。急救病房外，顾谨坐在长椅上，双手掩面，痛哭出声。虽然有了心理准备，李晓还是呆住了，停下脚步，道：“人怎么样？”

　　顾谨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道：“瑶瑶……还在抢救，雨棠……雨棠她……不行了……”

　　李晓一颗心沉了下去，不等顾谨说完，就冲进病房。

　　病房里，被解救出来的杨尘红着眼睛坐在病床旁，握着王雨棠的手，伤心欲绝。王雨棠见到李晓，眼里闪出一丝光亮，颤巍巍的抬起了另一只手，李晓抢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道：“雨棠，你放心，瑶瑶没事，我用这条命向你保证，我会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的照顾。”现在王雨棠的心里，除了女儿，还有什么是令她放不下的呢？

　　王雨棠张了张嘴，她了解李晓，只要他活着，女儿交给他就不会受委屈，她没有为女儿的将来担心，她撑到现在，只不过是想在临死前把自己的心思告诉他，她，也曾经深爱过他。可是，从另一只手传来的温度令她打消了这个念头，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去伤另一个人的心？

　　“谢谢……”

　　这时王雨棠吐出的最后两个字，她的感情将随着她的死亡永远不为人知。

　　杨尘头一仰，滚烫的泪珠顺着两颊无声的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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