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章 胜败之间 25（上）
绫罗出去以后，客厅里只剩下了西尔维亚、克利斯与莲娜三个人。西尔维亚和克利斯互相对望了一眼，又不知该说什么，显得有些拘谨。
莲娜则是不慌不忙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茶，然后将杯子放在桌上，抬手将头上的白色头巾摘了下来，褐色秀发没有了束缚，便顺着肩膀自然垂下，配上莲娜低垂的大眼睛，显得格外美丽。
“如果我没有猜错，两位公子不会是普通人家吧？”莲娜忽然问了一句。
“何以见得呢？”西尔维亚好奇地反问道。
莲娜微微一笑：“绫罗这孩子五年前离开家去了阿特尼斯，就是想要找到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我知道她的个性，如果在那边过得不遂人愿，她才不会回来。现如今她突然回到了家里，只有两个可能：一种是衣锦还乡；一种是时势所逼。阿特尼斯是一个人才辈出之地，想只用五年的时间就能出人头地，对一个阿旺那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么情况也许就是第二种。不久前刚刚听说大西国和阿特尼斯已经开战了，没有多久绫罗就带着两位阿特尼斯的朋友回到了家中……所以我猜想，两位的身份绝不会那么简单。”
西尔维亚点点头却没有作声，心中暗叹这个莲娜竟是一个如此有头脑的女子。
这时莲娜又是温和地一笑：“你们大可放心，我自小只有这一个妹妹，她就是我的宝贝，所以她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你们有什么困难，我同样会不惜一切来维护你们——这也是绫罗安心带你们来找我的原因。所以你们可以告诉我实情，只有大家坦诚相对，我才能知道该如何帮你们，对吧？”
“莲娜姑娘真是一个聪明人！”西尔维亚站了起来，“实不相瞒，我便是阿特尼斯帝国的当今皇帝；这一位小公子是鹰王家族的族长，现任帝国将军。”
虽然莲娜早料到他们二人身份不同寻常，可还是想不到竟然会是皇帝和将军如此高贵，一时间也是一愣，然后立刻起身行礼：“原来是皇帝陛下和将军大人，请恕小女子怠慢失礼了！”
“莲娜姑娘千万不要这么说！”西尔维亚忙扶起她，“我这个皇帝只是阿特尼斯帝国的而已，在阿旺那的土地上，我和大家一样都是普通人罢了。”
莲娜这才重新落座，问道：“阿特尼斯如今正处战争之际，皇帝和将军却到了我们阿旺那，其中必然大有缘故吧？”
“说来话长啊……”西尔维亚叹了口气，便将他们这一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莲娜，克利斯则在一旁不时补充两句，不过大多数时间还是向外张望着，像是盼着绫罗早点回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了解到事情经过的莲娜这才明白了为何妹妹会突然回到家里，“那大西国也真是阴险之至了。”
“其实……这也怪我们运气不好。”克利斯耸耸肩，“偏偏在他们政变的时候去了大西国，还是没有通过正式渠道的私行，结果被人家利用了都有苦说不出……”
莲娜反而说道：“陛下和小将军倒是不必心急，如今你们身处阿旺那，远离了战场反倒是一件好事：至少大西国那边没有办法抓住你们进行要挟，阿特尼斯的将士也没有了保护两位的后顾之忧，反而可以踏下心来和敌人大战一场了。陛下……”
“莲娜姑娘还是不要称呼我陛下了，显得太过生疏了一点。”西尔维亚笑道，“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莲娜微笑着点点头：“西尔维亚大哥不如安心一点，不必刻意急着回到阿特尼斯去，我也一定会想办法为你们打探消息，只要有了合适的机会，一定会帮你们重返故土！”
“这个时候很难打探到准确的消息吧？”克利斯问道。
“你们放心，家父生前曾在红珊堡的王家卫队任职，那里现在还有一些人是家父的朋友，所以我还是能从军方那边打听到一些消息的。”莲娜回答道，“我让家佣去安排饭菜，你们好好吃一顿饭，再好好睡上一觉，把精神养好了才能面对以后的事情。身体好比什么都重要，不是么？”
西尔维亚不由得笑了起来：“果然是医生啊，无论什么时候都先想着身体健康的事情，呵呵，那就劳烦莲娜姑娘了！”
不知不觉天色将暗，莲娜也准备好了丰富的饭菜，招呼着两位客人和绫罗吃饭。饭桌上，几人只是说些家常，没有任何人去提及一些沉重的话题，气氛很是轻松，绫罗三人也总算享受了这段时间以来难得的可以放松的时间。
吃过了晚饭，莲娜又让绫罗带二人回到客厅，备好了汤水和水果给大家享用，自己则先去后面为西尔维亚他们准备睡觉的房间。
“啊，对了！”绫罗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腰间掏出了已经被损坏的玉藻递给克利斯看，“对不起，这个被我弄坏了……还能不能修复好啊？”
“我来看看！”克利斯接过了玉藻认真观看着，“破损到这种程度啊……看来需要点时间慢慢弄了。”
绫罗听克利斯这么说，难过地撇了撇嘴。
“没事没事！”克利斯见绫罗这个表情，马上哄道，“我正好想有时间的话好好改造一下玉藻呢，破损了也好啊，可以让我知道哪里是它的薄弱环节，我就可以重点进行完善了不是吗？”
“那什么时候帮我修啊？”绫罗问道。
克利斯的眼睛转了转：“现在就可以啊，不过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去你的房间怎么样啊？”
“你就是借机会想去我的房间看看而已吧？”绫罗眯着眼睛瞥着克利斯。
“本来你就答应我要带我参观一下的嘛……”克利斯也嘟起嘴来。
“好啦好啦，现在就带你去！”绫罗没办法，只得拉起克利斯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克利斯达成了目的，开心得连蹦带跳跟在后面。
“这两个家伙，还真是孩子气呢。”西尔维亚一边笑着一边走到院中，坐在了台阶上，抬头看着夜空。
红珊堡的冬天要比大西国和阿特尼斯都暖和许多，即使这个时候坐在院中也不觉得太冷。晴朗的夜空中，西尔维亚可以看到许多闪烁的星星，一时间也沉浸其中——自从成为了阿特尼斯帝国的皇帝，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时间认真地抬头仰望过星空了。
“坐在这里不冷么？”
西尔维亚的身后传来了莲娜的声音，她已经为客人准备好了房间，特意返回来陪他们说话。
“不冷啊，阿旺那比阿特尼斯的气候暖很多。”西尔维亚微笑地对莲娜说道。
莲娜也是面带笑意地坐到了西尔维亚身边看着他。
“干嘛这么盯着我看啊？”西尔维亚有些不好意思。
“你的面色不是很好哦，要注意身体了。”莲娜忽然说道。
“有么？”西尔维亚打趣道，“我可是阿特尼斯最强的人哦，哈哈！”
“看看你的眼睛，没有什么神采哦。”莲娜指了指西尔维亚的脸，“眼睛是很耗气血的器官，身体里的精气都会在眼睛里有所体现。最近是不是会觉得眼睛容易酸胀啊？”
“好像真的有啊……”
“皮肤发干没有光泽，面色偏暗，应该是长期过度疲劳导致的。”莲娜继续说道，“我能理解作为皇帝一定会很辛苦，也不得不辛苦，但是必须要学会休息和保养自己，否则再强壮的人都熬不住的。”
“是么？也许是这段时间一直处于紧张状态所致吧。”西尔维亚说道。
“这只是其中一个方面而已，精气的损耗是一个长期的积累，不在这几天。”
“那为什么皇宫的那些医务人员从来不告诉我啊？”西尔维亚故作生气状。
莲娜反而笑了起来：“你是皇帝啊，那些医务人员有多大的胆子敢直言不讳说你身体有问题啊？万一你不开心治了人家的罪怎么办？还不是你好我也好，平安无事就最好。有几个像我一样不管别人爱不爱听都会说的。”
“真的是呢！看来我身边就缺一个能像你一样敢说我的人呢，哈哈！”西尔维亚觉得心里暖暖的。
“我只是个普通的医师，奉承我有什么用？”莲娜笑道，“言归正传，要注意睡眠和饮食，不要一直总紧绷着精神，压力是很厉害的，足可以把一个能扛得起山的汉子压垮。吃东西要注意合理搭配，隔一段时间就学学我吃几天的素食……”
“你吃素的啊？”
“对啊，我一直都是吃素的。不过你们男人需要练功，只吃素不够维持的，所以偶尔为之清理一下身体就可以了，不赞成一直这样。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帮你做一份食谱，你就……你干嘛这么严肃地看着我？”
“没什么啊……我只是觉得你这样认真和我说话的样子很可爱……”西尔维亚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莲娜也被西尔维亚这句话说得脸色通红，两个人都是一副红脸，低头坐在台阶上谁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说话。
过了许久，西尔维亚才故作自然问道：“你怎么会当了医师呢？”
“……我妈妈生前是军医，也是红珊堡最好的医师之一。她从小就是我的偶像，我一直希望长大以后可以成为妈妈那样的人，当一名好医师，去帮助更多的人……”莲娜回答道。
“生前？又是生前！”西尔维亚心中想道，“只要提到她们的父母，莲娜姑娘都会说‘生前’，也就是说她们的父母已经不在人世了。”
于是西尔维亚婉转地问道：“其实……我们只是知道绫罗姑娘来自阿旺那，但是她却从不对我们说她在故乡的往事，所以实际上我们对她一无所知。直到到了这里，我们也才知道原来她还有个姐姐……所以如果我们哪句话说错了，还请莲娜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西尔维亚大哥太客气了……”莲娜似乎并不以为然，“我想绫罗始终不提过去，那是因为她的心里一直都没有放下吧。这么多年了，很多事情早就该放下了，可她毕竟还只是孩子，没办法像我一样去坦然面对未来吧。”
“这么说，你们从前真的发生过很多痛苦的事情？”西尔维亚问了一句，“没有猜错的话，和你们的父母有关吧？”
莲娜黯然一笑：“其实很多事情，我们没有亲眼看到，也没有亲身经历，更多的事情都是后来断断续续听说的，所以到底事实的真相如何，也只有当事人清楚。但是我们很了解父母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有些时候不需要看到听到，也能猜测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许是我多事吧……不过，我真的很想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事。”西尔维亚说道，“如果不想说，莲娜姑娘也可以不说；不过有些心事说出来的话，反而会更加释然一些。”
莲娜嗯了一声，沉默了许久。一阵微风轻轻吹过，使得她的秀发随风飘荡起来，挡住了半边脸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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