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章 往事重提
御书斋内，牟汐宸与皇弟牟中钰在私谈。
牟汐宸笑着说道：“从前就因为那件事，你娶过的几位王妃都相继‘病逝’了，如今又娶一位王妃，还没多久就休掉的话，你看今后哪位大臣的千金或名门闺秀敢嫁给你？”
他说着竟然调侃起对方来。
牟中钰却并没有笑，脸上的气色沉凝而认真，缓缓说：“臣弟想娶的既不是大臣的千金，也并不是名门的闺秀，只是一个平民女子。”
“母后提到过，但不行。”牟汐宸还没等对方继续说什么，就摇头拒绝。
“皇兄……”
“听说她是个出身于青楼的女子。”牟汐宸沉声道：“凭你的身份，龙旌王府就算不是名门闺秀，官宦千金，至少也绝不能是像她这么样一个低贱出身的女子！最多你只能纳她为婢妾，或是让她做个大丫头。”
他所谓的大丫头是有侍寝资格的，与普通丫头不同，无论是婢妾还是大丫头，地位都低微得很，别说正妃、侧妃，甚至还不如妾夫人。
牟中钰内心一霎时波澜起伏，力争道：“皇兄，臣弟当初屡立战功，可曾对你要过什么封赏？如今恳求你答应臣弟，以了我此桩心愿，我只有此一心愿。”
牟汐宸沉然半晌，“听说你与这女子相识也并不久，为什么却对她已如此情深执着？只怕是一时冲动，过了就散了，何必认真！”
牟中钰内心痛苦隐隐，某件往事浮入思绪中，他却不能对牟汐宸说。
他只能藉词说道：“有时缘分一至，就算相识日短，也难以相忘……”
牟汐宸淡淡道：“我们牟家的儿郎是做大事之人，岂能被儿女私情所累？钰儿，并不是朕不想如你心愿，这桩事于皇室规矩不合，就别令朕为难了。你从前的确立过赫赫战功，朕岂不是封赏你为尊荣无上的龙旌王？你没跟朕要过封赏，朕可也没有亏待过你，以前许多事任着你的性子来，今后可再不能如此随性了。三年前，你自己想娶聂家的千金小姐，朕答应过你，如今又赐予你一位聂家小姐，你却百般嫌弃不想要，第一次你恳求，朕允诺下来，当初是因为那假冒的聂小姐属于龙阴体的，如今你病势已复，这次若由着你的性子，只怕还不知要牵扯出什么意外状况。”
牟中钰双手低垂，那绣着金丝麒麟的袍袖似乎在微微发抖。
“卿凤虽然曾是怡梦楼的姑娘，但她并不是出身在那里，何况真正见过她，知道她曾在怡梦楼待过的人极少。”牟中钰的语声很沉缓，好像在斟酌着每个字：“只要皇室不外传，别人谁知道她原本的身份来历？”
“你既然说她是怡梦楼的女子，怎么可能见过的人极少？在那种地方，见的人只怕是太多了。”牟汐宸淡淡道：“看来你真让她迷住了，她说什么你都相信，什么都不计较。”
“卿凤从前在怡梦楼只卖艺，从不与男人过于亲近，并且她每次现身都蒙着面纱，见过她真容的确实极少！”牟中钰接着说：“这一点臣弟派人在蜒山湖岛上稍为查探，就已知其根底，此乃众知之事，瞒是绝对瞒不住的，也绝不是凭着她自己所说就相信。”
牟汐宸沉吟了半晌，“朕如今为北方的局势正操心，这样吧，等过几天处理完朝政，稍为松闲一些，等朕亲去见见这叫卿凤，且看看她是什么样的女子，能令你如此赏识。”
先前卿凤虽出现于太后的寿宴之上，但她是扮作龙旌王身边的女侍从，在宾客众多女眷众多的宴厅内，牟汐宸根本没注意到许多，后来给太后拜寿完毕，就撤走了。
皇太后虽是见过卿凤，牟汐宸却还没有真正见过卿凤。
牟中钰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了看牟汐宸的神态，情知多说无益，只怕还会引起反效果，嘴中应声道：“好，就听皇兄的安排。”
“对了还有件事也很烦心。”牟汐宸忽然说：“母后寿宴上闹老鼠的事，想必你也知道，朕怀疑宫内出了内奸，因为此事并不是聂家几个女流之辈能办得了的，近日朕派人细查，却至今全无线索，甚至还没弄清老鼠是从何处窜入的，此事十分蹊跷，至今还是个悬案。”
牟中钰眸色一闪，“我也认为是皇宫内出了奸细。”
牟汐宸目光逼视对方，笑笑道：“近半年你也够清闲的了，朕给你派个任务，限你十天内务必要查出此事真相，揪出皇宫内的这个隐患来。”
聂悠兰其实也是跟随牟中钰去了聂府的，但她并没有露面，觉得让牟中钰自己露面更为合适，所以牟中钰领着内廷侍卫进行这次对聂亦蓉的暗查与缉捕。
等牟中钰返回时，聂悠兰已等候在王府。
“这次如你所愿了。”牟中钰含笑着说：“从今之后，聂亦蓉再不是龙旌王妃。”
“皇上真的明白一切了吗？”聂悠兰眨了眨眼。
“牟孝泽二人是他的心腹侍卫，他此次派去调查，就是为的查明此事真相。”牟中钰颔首说：“你的谋局很管用，聂亦蓉当场就被抓了个正着，怎么还能逃脱得了？”
聂悠兰笑了笑，“我早知道这一局是必定要逼聂亦蓉露出真面目的。”
牟中钰直视对方，“你对聂亦蓉很了解？”
“不算太深的了解，但她曾耍过不止一次手段，想害死我，其心之歹毒，倒是让我很了解！”聂悠兰笑着说：“所以我断定，若聂怡苹这个三妹妹真的威胁到了她，让她觉得是个祸患，她只怕要生出杀人灭口之心，把聂怡苹放回去，回到聂府上，正好给了她‘机会’，若真的还关押在内廷府，她顾忌较多，倒还不易行事呢。”
“若不是你如此笃定，我还真有些怀疑。”牟中钰的眼含冷讽之意，“亲眼所见，才知道她真能对自己妹妹下得了手，聂则仕的为人往日我没过多接触，表面上是个忠臣的模样，怎么教得出这么样的女儿来？聂怡苹也并是讨嫌得很，只不过或许还没她姐姐那么的伪善与恶毒。”
“聂亦蓉只怕是让她母亲给宠坏的。”聂悠兰还是下意识地替生父说了几句话，“聂则仕平时忙于公务朝政，当初最注重的他儿子，对女孩儿就没怎么管束，交给聂夫人去了，可惜他栽培出来的儿子虽然英才不凡，却又被林从简所害……”
她瞅了一眼牟中钰，没等对方说完，就笑着接口道：“你用不着问我，为什么我会知道聂府的事这么多，我近来认识了个聂府的姑娘，许多事想打听并不困难。”
“谁？”牟中钰忍不住道。
“她们的五小姐聂泽芳。”聂悠兰缓缓说：“至少这个小女儿聂泽芳，是纯真善良的女孩儿，与她的姐姐们是不同的。”
牟中钰的眼神一霎时变得很古怪，并没有追问她怎么认识了聂泽芳，过了半晌，才说：“你可知道，我从前也认识过一位聂家小姐。”
“不是聂亦蓉吗。”
“聂亦蓉，我从前根本不熟，是皇上赐婚才让我娶了她，我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牟中钰冷冷道：“这女子我从见了面就很不喜欢。”
“那你说的是谁？”聂悠兰的心开始怦怦跳动，紧张得近乎窒息。
她不知为什么，如今竟还有如此强烈的感情产生，她甚至分辨不清，这强烈的情绪，是因为爱，还是恨，或仅仅是对于往事的痛。
“是聂家的四小姐。”牟中钰转移开目光。
他的眼神好像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眼神迷离，心思惘乱。
他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异常，好像充满了一种久远却又深浓的记忆感。
“她是我喜欢过的第一个女子。”他认真地说。
“你还喜欢过聂家小姐啊。”聂悠兰觉得心在隐隐揪疼，脸上的笑有些涩然，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真没看出来，你和聂家挺有缘的，你是真心喜欢那位四小姐？她如今身在何处，为什么你没跟她在一起？”
“她的命其实很苦。”牟中钰沉默了俄顷，“据说是当年被送出府了，在民间长大的，后来才被接回聂府上，她第一次回府那天，我其实就见过她。”
聂悠兰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在最初回府的那天，究竟是什么时候见过牟中钰。
牟中钰回忆着：“那是在她入城的时候，她坐马车上，我骑马出城。”
聂悠兰也开始随着他的回忆进行回忆。
朦朦胧胧的记忆里，好像当时是看见有人骑马出城，但她完全没注意到马上是什么人，当时，她记得自己好像在和五妹妹聊天玩闹。
马车的车窗打开了，五妹聂泽芳是随她一起在马车里的，聂泽芳当时还和她逗着玩，二人打开车窗向外抛绣钱。
牟中钰果然说：“她可能没见到我，我却注意到了她，后来问过聂大人，知道是他接回府上的四女儿，当时她露出的笑容，几乎让我一见就难以忘记。”
聂悠兰静静听着他语声中透出深情的叙说与回忆，似乎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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