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爱的需要
张卫东打开家门，习惯性地将公文包放在鞋柜上，开始脱换皮鞋。厨房里传出扑鼻的香气，嗯，是他喜欢的宫保鸡丁，但似乎又不是卫红惯做的口味。他不禁有些好奇。
一阵清脆的笑声传来，文心穿着花围裙，跟着卫红走出来。
“文心来啦！”意料之中，文心时时来看望卫红，他亦高兴。
卫红笑：“是啊，祝贺我们结婚纪念日，专门来做厨子。”
文心说：“卫老师视我为女儿，女儿当然要尽孝心的。”
超乎惊奇，亦有几分感动。就算是献媚，这样用心也极难得了。
卫红说：“你说我们生个儿子有什么好，满世界乱跑的，平时想见个面都难。当初生的是女儿就好了。”
张卫东亦叹道：“可惜迟了！”
文心笑着说：“哪里迟，今天卫老师就不知会多几个女儿呢。”
“怎么？”
“卫老师和我准备去孤儿院做义工。”
张卫东无限惊奇：“义工？”
卫红含笑：“我做义工很奇怪？”
张卫东看着文心：“社会浮躁，年轻女孩子愿意做义工的少见。”
“那我们两个是老来不中用的。年轻时还有做志愿者的热情，年纪大了只知道顾全小家，年轻时的梦想统统忘记了。”
张卫东蓦然回首往事，七里香的气味依稀萦绕鼻息。尘封已久的情感顿时喷涌而出，那些年，他们带领志愿者，每周都到孤儿院看望弟弟妹妹；那些年，小孩子眼底深深的孤独令他们落泪；那些年，孩子日日热盼周末，期盼他们的到来，对他们依恋有加，他们筹集的物资其实不值几钱，但是大家非常快乐……
久违的快乐！
刹那间，张卫东似乎悟到了什么。
这些年，一群老家伙围着老和尚，孜孜以求心静之境，结果反而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其实，多年前他们都曾有过那种如孩子般的纯粹明净，到如今竟然一一忘掉了。
他微微感慨，不禁冲口说：“今天一起去吧！”
卫红满含欣赏之情与张卫东相视而望。比之七里香长廊下的飞扬女孩儿，她已经老了。但是今日看去，她那颗心却与当初一样动人。张卫东似忽然找到初恋时分的感觉。
心情激荡地来到孤儿院门口，粉墙高楼，大理石上刻着金字招牌“儿童福利院”，与当初的破瓦平方有天渊之别。进了门，一间间小屋布置别致，依稀像个家。
院长姓姚，是个念过半百的老汉，体态矫健，面容慈祥，见到张卫东夫妇及文心颇热情。
“中国就缺你们这样的爱心人士哟！”
卫红客气一番，询问福利院的情况。
“有父母离世的，有先天残疾的，也有地震孤儿。其中最可怜就是地震孤儿，心理上有灾后创伤，最需要关爱。”姚院长顿了顿问，“你们想领养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张卫东全无准备，说：“我们没预备领养。”
姚院长瞪着眼说：“你们夫妻同女儿一起来，不是准备领养的么？”
卫红笑着瞥了文心一眼，张卫东赶紧说：“我们准备捐点儿善款，我爱人想定期来做义工。”
姚院长指着张卫东那辆奔驰，粗声地说：“我们的孩子不缺钱，就缺爸爸和妈妈。我看你们家庭条件不错，领养孩子应该没有负担。如果真想帮助他们，就领他们回去，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儿女，这是最大的善事！”
这院长是个直白人，有他在，是孩子们的幸事。只是，院长和老师都替代不了孩子心目中的父母。
几个福利院的小孩儿怯生生的从窗户后面露出半个脑袋。他们大大的眼睛是那么可爱，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来客的期盼和热望，那眼神就像流浪的小狗在路边盯着有主人照料的贵宾犬一样，令人疼惜。
卫红顿时心就软了，文心亦不能免俗。她靠近一个约莫5岁的女孩子，站在窗边跟她轻声问话。
女孩子先是不敢张口，分明是唯恐说错话，让人讨厌。旁边的男孩子还算大方，替女孩子说：“姐姐，你们把萌萌收养了吧，她天天晚上做噩梦，哭着喊爸爸妈妈的。”
叫萌萌的女孩子却忽然气馁地说：“你们带牛牛走吧！我不走！”
文心奇怪地问：“你不想跟姐姐走吗？”
萌萌摇着头，眼泪却禁不住直往外冒。
文心这才发现，萌萌的右腿裤管空荡荡的，了无一物。
姚院长叹气说：“她在地震中失去了双亲，又失去了半条腿，到福利院以后每天哭。要不是有牛牛照顾，她说不定已经患上自闭症了。”
叫做牛牛的男孩子挺起胸走过来，拉着女孩子的手说：“萌萌不哭，牛牛陪着你呢……”那神情就像世间所有疼爱妹妹的哥哥。
卫红深深感动了，不知何时，她已泪流满面。
“卫东。”她轻轻偎着丈夫，张卫东亦轻轻抱住她，两人忽然倍感温馨，“卫东，我常常想，我们要有一个文心这样乖巧的女儿，老来陪伴我们，也不至于寂寞孤独。况且，这两个孩子重感情，好好培养，以后必定是好孩子。我们就领养他们吧！”
张卫东不自觉地看向文心，她亦以眼神鼓励，不，不，不仅仅是文心，整个院子都望着他，他此刻的一句话能够让所有人动容。他忽然感觉到一种无形之物，恰恰填补在心中的缺口上，似乎遗失已久的事物重归原处，令他感觉完整，令他心满意足。
于是，他扶起卫红的肩，轻轻抹掉她的眼泪，笑着说：“这件事还是要给儿子说说的。”
文心记得辛雪曾说：“假如你想要爱，不管对象是谁，一定要用心！用心爱人，直至有一天，你终于发现，你们是彼此的肉中肉、骨中骨。而你们紧密相连的感觉令人安心，令人舒服，这就是幸福了。”
双眼噙着泪，文心似终于明白了这句话。
每个人都不完整，我们爱人，人爱我们，彼此扶持，互相补完，也许这就是人类社会的根本。
福利院外不远的僻静处，霍圆圆拿着手机，哭着说：“讨厌讨厌，好感人啊！这种情况你居然叫人家做坏人，实施压力测试，你真是个冷血动物没良心的……喂喂，你敢挂我电话，我就把你女儿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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