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男人的脸面

　　南方的夏日尽管才开始，但已经有些炎炎闷人了，文心的脚步轻快胜过微不可查的细风。她戴着宽檐草帽，穿一条碎花长裙，配上学生气十足的皮鞋，青春田园气息十分赏心悦目。

　　或许就要见天地之广阔，何方也似走出了许多天来的阴霾，脸上格外灿烂。飞机晚点，但两人丝毫没有不悦，时间的流逝并不叫人心焦。每对恋人都有这种时候，无论身在哪里，彼此之间总是无限甜蜜的。

　　“其实应该去西藏。”何方说，“我们去布达拉宫前的广场上吼一声，把所有的烦恼都吼没，然后轻轻松松地回来。”

　　文心笑道：“是啊，走回来两个黑人，邻居一看，哎哟，这是谁啊？非洲人想要入室盗窃么？赶紧拨打110！”

　　“那正好。”何方揽过文心的肩头，亲昵地说，“谁也不认识我们，我们乐得逍遥方外。”

　　“啊？你有什么想不开，要去做和尚？”

　　“哪有？”

　　文心抿嘴笑：“方外之士不就是和尚吗？”

　　何方强解其意：“我说的是房外。”

　　文心取笑说：“才跟了赵总几天，学到的倒不少，就是卖弄得不是地方。”

　　何方不肯认输，伸手去挠文心的胳肢窝，文心耐不过，半遮半躲，一时被挠得嘻嘻哈哈呵呵嚯嚯的喘不过气来。

　　“何特助？”有人忽然说。

　　何方抬起头，看到一个不是十分熟悉的面孔。

　　“我是资料室的小吴。”叫做小吴的年轻人笑得非常灿烂，主动伸手与何方相握，“您来的那天人太多了，没有一一介绍，何特助大概不太认识我。”

　　虽然说得非常客气，但是小吴的眼睛却很不老实，屡屡往文心身上瞟去。何方顿时变了颜色，立刻松开文心的手，有些局促地站起来，有意地挡在文心前面。

　　“真是不好意思，小吴，我会记住你的。”

　　说话的当口，何方浑身绷得紧紧，任谁也看得出他的不自在。一股难言的苦味从心底涌上来，文心只觉得一阵说不出的难过。方才还算晴朗的天似乎霎时变得阴沉沉的了。

　　“何特助年轻有为，以后必然前途无量，还请多多提携啊。”

　　“都是互相提携的，你也是年轻有为之辈呀！”

　　何方一边寒暄，一边眼睛冷冷地盯着小吴，指望他稍微有点儿眼色，能够自己走开。哪知小吴偏偏是个多事的人，也不十分注意或者说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何方的脸色，继续攀谈。

　　“何特助是去哪里呢？”

　　“度假！你怎么在这儿？”

　　“我出差呢！何特助你不知道，赵总要的许多资料不是平常在报纸杂志上就能够收集的，我们经常得外出做调查和调研，赵总的眼睛随时盯在我们身上，想偷懒都没办法。”

　　“哦，是吗？”

　　何方的脸色已经明显地难看了，敷衍的语句字字如剑。小吴总算知道点儿好歹，不敢再杵下去，笑眯眯地说声拜拜，踱步走到另一头的候机室。

　　两人半晌无言。

　　何方想拉文心的手，只摸到冰凉一片，文心也不愿受他安抚，不客气地抽出手，背对着何方生气。

　　“怎么，我见不得人吗？”

　　“不要误会，现在流言蜚语甚嚣尘上，我只是想保护你而已。”

　　文心撰紧拳头，憋着哭音说：“我想做的不是躲在你身后的见不得光的恋人，我们遇到任何事都应该一齐面对的。这种流言蜚语无凭无据，我们要是牵着手勇敢站出来，流言过不了多久就不攻自破了！”

　　何方低着头说：“恐怕只要有你呆在张总身边的一天，这个圈子的流言都不会干净。”

　　“我很快就辞职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何方用力捉住文心的手说：“你一直说要辞职，可是直到现在还没有辞职。你知道我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吗？我已经打算放着面子不顾，千万忍下来，你还要我怎么样？”

　　文心又气又急，红着眼说：“你的意思，我还是丢了你面子，是不是？你刚才说我们变作黑人，让别人都认不出就好了，其实是你在嫌弃我对不对？”

　　有些话，甜蜜的时候繁花似锦，生气的时候就变作落英泥淖，极其不堪。

　　何方也有些羞恼，但依然压低声音说：“难道被人指指点点地说自己的女朋友是别人的恋人，我还应该高高兴兴的吗？”

　　文心躲在草帽的宽檐之下，两只眼憋着泪，只是不流下来：“你明知道那不是真的！”

　　“所以我一直在忍耐！你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说的，他们不仅说你是张老头子的小蜜，而且说我是抱着你的腿爬上来的小白脸。你知道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有多么不堪忍受吗？”

　　文心别过脸去，轻轻地抹了抹眼睛，咬着唇说：“这么说，我让你不堪忍受了？”

　　何方见到泪水止不住地从文心的腮边滑落，也有些自悔失言。正在这时，候机大厅的广播说：前往厦门的旅客请注意，前往厦门的旅客请注意，您所乘坐的3U8677正在登机……何方趁势搂住文心，自己打了一掌嘴巴安慰道：“都是我不好，不会说话还乱说一通。你别生气了，我们放开怀玩几天，江湖风云变幻不停，说不定过几天回来，别人都忘记我们是谁了！我们何必自寻烦恼？”

　　文心扭开何方的手问：“如果别人还是不会忘记呢？如果别人隔三岔五又想起这么一回事呢？”

　　何方叹了口气说：“等我们结了婚，什么流言蜚语都不怕了，你说是不是？”

　　文心恨恨说：“你的意思，这事还是我妈我爸的不好？”

　　“他们当然是千好万好的！”何方说，“就是不肯把女儿嫁给我这一点不好！”他俯下来，扳过文心的身子，轻轻在她耳边挤眉弄脸地说，“要不我们正好私奔到厦门吧！”

　　“你想得倒美！”文心本来不打算这样快原谅何方，但禁不住何方耍宝般的怪相，顿时破涕为笑。

　　何方叩着胸口说：“现实本来就不如意了，心想之事还不能美上一把，那人生多么灰暗啊！”

　　“光会说笑话有什么用？”文心瞪他一眼，“问题依然没有解决，你还不是觉得我让你不堪忍受。厦门回来，你准备怎么办？”

　　何方可怜兮兮地摇动文心的手臂：“多少给你男人留点儿脸面吧！有什么事可以下来慢慢说的嘛！”

　　他示意文心注意四周，文心环顾一圈，发现许多排队的乘客都把他们看着，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只得拖着旅行箱包，排到队伍后面。她拧了拧何方的耳朵，悄声骂道：“历史上不知多少男人都是死在面子上的。”

　　何方捂住耳朵哼哼唧唧的说：“那是英雄，我就是个小人物！”

　　“你一样死要面子，虚荣之极！等下到了厦门，我才跟你慢慢说。”

　　“我们出来不是玩的吗？”

　　“不行。”文心异常坚决，“话不说清楚，玩得也不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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