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少爷褚滔

　　千红之所以冲出家门，完全是因为受不了褚大少爷的脾气。面对大河即将消失的局面，她已经再三隐忍，这个大少爷还对她挑三拣四、讥讽相加，如果不是Mary让她替大河着想，再三告诫不要再跟褚少爷对着干，而要循循善诱，她很可能当场掀翻椅子往他脑袋上砸下去。

　　单单按照她的意思，她才不会把事情真相告诉他，平白让他得意一番，又让他笑自己一回。她要好好地跟他斗一会儿，把他往死里打，打回原形，打得他不敢再冒头出现为止。可是，她也知道蛮干是没有用的。

　　正如Mary所说，最重要的是，他将慢慢好转，恢复正常，从此大河将不再徘徊在人格分裂的痛苦深渊中，他找到了自己要走的路，既是解脱也是升华。

　　可是，为什么留下来的不是大河？

　　她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抬头向天，冬天的风力夹杂着零星的霜屑，刮得脸蛋生疼。她忽然深深体会到窦娥当初跪在飘雪的六月里，大呼“天也，你错勘贤愚枉作天；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的绝望和悲痛。

　　她和大河还没有好好在一起过一次年呢！

　　回想一下：谈了恋爱，还是高富帅；为爱情丢了工作，放弃了要做女强人的人生信条；两次分手，两次复合，第三次是诀别——今年真是发生了太多的事，多得她觉得后半辈子所有的事都浓缩到了一起，沉重到足以将她压趴下。

　　她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不知多久，连咖啡厅也打烊关了灯，只有二十四小时店还敞开着大门。她不想回到那个没有了大河的地方，也觉得无颜回去面对老爸老妈，本来想去文心那里挤一挤，但想起学长和那个警察第五又觉得犹豫了。

　　最后，她昏昏沉沉地撞进一家小旅馆，开了一间房歇下。

　　在千红变成游魂的时候，褚大少爷在屋子里也坐卧不安。电视里热热闹闹的节目数不胜数，他压根看不进去，只觉得吵闹得人神经打颤。

　　他不时地走到窗边向外望一望：路灯很明亮，行人很稀少，一条街一眼就看透，可始终也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围着电话转了又转，犹豫再三，总是下不定决心。

　　主动打电话算怎么回事？难道我还求着她么？褚大少心里思量着：其实我不是最讨厌她老看住我吗？今天难得轻松一回，应该要好好享受一回才是。

　　他拿定主意，在抽屉里摸出一张名片。这是一个叫做李红梅的女人，正是他某天落魄、身无分文的时候，在酒吧门口碰到的出手阔绰的富婆。当时，他端出画家的身份跟她搭讪半天，还不得不跟少爷们混迹一处，结果只讨到几杯酒喝，连少爷们都有小费，独独他没有，把他气个半死。

　　他拿住这张名片，心头颇有些得意：哼，那抠门的死女人一分钱也给他，以为就能管得住他么？哼哼，他褚大少爷想要什么，自然有自己的办法。至于这个老女人，自己已经在她身上花费了那么多心思，岂能让她分文不出，白白占了便宜。

　　他再一次看了看窗外，街上依然空空荡荡，了无人烟。

　　“哼，这可是你自己不来的。”他喃喃自语，也不知道跟谁说话，满腹恨恨的，最后跟赌气似的，咬牙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

　　夜晚的疯狂总是毫无创意的灯红酒绿，“夜行动物们。”一如既往地狂浪放纵，李红梅肆意地享受着众多年轻男人对她的献媚，虽然尽是虚情假意，她却开心得哈哈大笑，好似这样就能弥补青春岁月里留下的遗憾或者填补人生中空洞的无聊。

　　褚滔从前也是个有钱的主，总是处于众星捧月的焦点，就如李红梅一般。此刻换了一个完全相反的角度来看李红梅，他清晰地看到她身上抖动不休的肥肉和自以为是的媚态，而四周的少爷们笑靥若花、油嘴滑舌，仿若看不见李红梅身上的若干缺点。

　　他忽然觉得有些恶心，甚至可以说是不堪入目。

　　可是，李红梅已经看到了他，招手说：“画家，这里来。”

　　褚滔不得已在沙发末端坐下。

　　“怎么坐那么远呢？”李红梅嗔怪道：“那么远你能看得清楚我的样子吗？”

　　褚滔勉强提一提嘴角：“我视力2。0，隔得再远也能看得清你的下巴。”

　　李红梅嘟着嘴说：“难道你就只看见我的下巴？”

　　“那个，不是说非礼勿视吗？”

　　“非礼勿视？”李红梅声音提高了八度，十分讶异又十分好笑的样子，“他居然说非礼勿视，他居然在这里说非礼勿视！”

　　四周的少爷们哄堂大笑。他们夜夜在这里见识人生百态，这种销金窟最是消磨意志，任是什么正人君子最后也会露出下流无耻的本来面目，就算一时端着放不下身段的也不至于说些正经八百的话。褚滔这样的在他们看来纯属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以为自己是搞艺术的就了不起啊？很多人眼中流露出这样的意思。

　　李红梅却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对褚滔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你们当画家的，三不五时地对着裸体模特，看的尽是光溜溜的人，难道那时候就不讲究非礼勿视了吗？”

　　“那种时候，我眼中只有艺术，没有男女羞耻，所以无所谓是礼或非礼。”褚滔振振有词地回答，自己却在想：这该是大河会说的话，怎么自己也轻而易举地拈来用了呢？

　　李红梅笑得脂粉乱飞：“这张嘴真会说话。来来来，到姐姐边儿上坐。我们好好聊聊。”说着，便把身边的一位少爷推开。那少爷不情不愿，但又不能拒绝，只能嫉妒地瞪了瞪眼。

　　褚滔连连摆手：“不不不，你今天也有许多人陪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不如我们改天再约。”一边说着，一边就势站起，准备溜之大吉。

　　“急什么啊，我们还没说上几句话呢！”李红梅拿眼觑着他笑，“难道你看见他们陪着我，心里吃醋了？”

　　少爷们笑得酸溜溜的，不知大主顾为何对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另眼相待。

　　褚滔却是眼神一凛，阴沉着脸冷冷说：“我从来不跟这种少爷吃醋，他们值不起！”说着，却又想起千红总是一口一个“大少爷”，不禁郁闷得要死。

　　少爷们“哗。”的一声，脸色五彩纷呈。有怒的，有忿忿的，有不屑的，有冷笑的，几个热血冲动的挽起袖子站起来，准备给褚滔好看，褚滔脸色都白了，幸而李红梅招呼了一声，几个少爷才止住步子。

　　有一个实在忍不住，尖酸刻薄地骂道：“什么人啊，自以为什么高贵冷艳，还不是跟我们一样放在这里卖，大不了你卖得好一点而已。我们又没挡着你做婊子、立牌坊，你别踩着我们往上爬！”

　　几个少爷嗷嗷地叫好。

　　褚滔顿时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到脸上，几乎没冲得脑袋爆血，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人家那叫艺术风骨啦！这些画呆子跟书呆子一样，都是些一根筋的，你们跟他计较什么？搞得那么气鼓鼓的，我们还找不找乐子？是不是不欢迎我，想赶我走了？”李红梅倒也厉害，不轻不重的三言两语立时就把少爷们压服。

　　一位少爷赶紧端起酒杯，几个人配合着说起笑话行酒令，气氛顿时恢复了热闹，仿佛刚才的一幕从未发生过似的。

　　李红梅妖妖一笑，朝着褚滔挥挥手：“画家，你先走吧，等我需要画像的时候会找你的。”

　　褚滔被一个卖身的少爷堵得胸闷气短，又被李红梅像打发女郎一样挥手赶走，不禁气得头晕眼花。他冲出酒吧，像巨猿金刚一样大喊大叫，路人直以为他喝醉酒发酒疯，纷纷避得远远。

　　他红着眼瞪酒吧门口的保安：“看什么看，没见过褚家大少爷么……呸呸，老子不是少爷！”

　　保安打着哈欠点头应付：“知道啦，你不是大少爷，你是少爷。”

　　褚滔郁闷到不行，连保安也看不起他。更郁闷的是，原来这还不是郁闷的极点，极点是他忘了跟李红梅要司机，今晚不得不徒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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