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大头”

　　这天，林夏回到家，翻了翻林祥生留下来的东西，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些东西送给梁良。

　　外婆拄着拐杖缓缓走了过来，看着蹲在地上的外孙女儿，眯着眼睛问：“想你爹了？”

　　林夏摇摇头。“外婆，梁良现在很需要这些，我也想把这些送给梁良……”

　　外婆伸手摸摸她的头，浑浊的眼神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不想送咱就不送，等哪天想送了再送。”

　　林夏低着头没说话，从那一堆画中随便挑出几幅，还有一盒用了一半的画笔。她把这些东西收拾好，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等着明天上学给梁良带去。“外婆，今天冷，不要出去了。”

　　外婆笑着点点头。

　　她给外婆搬来一把椅子，搀扶着外婆坐上去，才跑去厨房做饭。

　　已经步入冬季，清晨开始下霜，天气逐渐转凉了。

　　林夏穿上棉袄，右手带着手套--另一只她之前给了张美玲。左手冻成了胡萝卜。其实她给张美玲的是右手的那只，但是她害怕到学校手会冻僵，没法好好写字，只好把那只手套套在了右手上。

　　“凉凉，这些送给你。”林夏从书包里掏出画和画笔，双手放在了梁良的桌子上。“这些是我爸爸留下的，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梁良盯着桌子上的东西，双眼放光。“林夏！你真的给我了？”

　　林夏点点头。

　　“可是，你给我了，你怎么办？”梁良纠结着到底要不要。他现在很需要画笔，也很想要林叔叔的画，可是他也知道这是林叔叔留给林夏唯一的东西。

　　林夏摇摇头。“我不需要这些。我不喜欢画画。”

　　梁良被感动得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林夏，你真好！跟老大对我一样好！”

　　看着梁良哭鼻子，她对他笑了笑。

　　其实，她之前很羡慕梁良，因为梁良喜欢画画，而林祥生喜欢画画的人。

　　中午，林夏在食堂碰到了张美玲。

　　张美玲正在打饭。她手里拿了好几个餐盘，挤在打饭学生堆里，引起了一阵不满。听到周围的不满声，她把头越埋越低，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小丑，你快点啊！我都快饿死了！”杨婷双手掐着腰，看着张美玲，不满地喊了一声。

　　林夏站的位置跟她们有一段距离，杨婷的专注力放在张美玲的身上，没看到她。她朝张美玲的方向看去，看着她穿着厚重的破旧棉袄，挤在人堆里步履艰难的样子，心中泛起一阵波澜。

　　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同情，还是心酸？她被孤立、被欺负时，张美玲看着她会不会也有同样的感觉？不过不管是什么，都跟她没关系了。

　　喻文风跟梁良一起吃饭，林夏自己一个人吃饭。有时，喻文风过来把自己的红烧肉挑给她，挑完会选择坐下来；不过绝大多数情况下会直接离开，因为他讨厌跟女生一起吃饭。

　　“林夏，给你！”梁良笑着递给她两个鸡蛋。“这是我和老大的。老大说他吃不了了，就让我拿来一起送给你。”他把鸡蛋放在林夏的桌子上，从桌兜里十分宝贝地拿出画笔，在本子上涂涂画画。

　　听到梁良说话的李强瞥了喻文风一眼，默默收回了视线。那么讨厌吃鸡蛋是怎么长得比他高的？而且，吃不下干嘛不拿回来给他吃？不过，对方是林夏，他就不计较了，因为他知道林夏的情况，心里还是很同情她的。

　　放学后，喻文风和梁良两个人骑着自行车先走了。林夏问他们干什么去？喻文风不肯告诉她，说这是他们男生之间的事，她一个女生不能知道。

　　林夏看着他点点头，跟他们说了再见。虽然他不说，但林夏也知道得八九不离十了，大概又是去哪儿冒险去了吧。

　　她在学校经常看到夏飞飞，只是两个人的关系很僵，夏飞飞每次看到她都无视她的存在。久而久之，她也就习惯了，看到夏飞飞也装作没看见。

　　林夏看着夏飞飞慢吞吞地从她身前走过，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小脑袋。看到自己，他紧紧抿着嘴唇，像是要跟她说话又苦恼着要不要说的样子。

　　夏飞飞的身后跟着几个男生，都比他的个头要高。其中一个男生指了指夏飞飞的书包，走过去搂住了夏飞飞的脖子，另外几个男生见状哈哈大笑了起来。

　　“飞飞！”林夏喊了一声，双手握成拳，鼓起勇气走了过去。“外婆让你跟我一起回去，”她伸手拉住了夏飞飞的手腕儿，“我们走吧！”

　　“喂，大头！这个人是谁啊？你姐姐？”搂着夏飞飞脖子的男生笑着问了一句，语气中夹杂着嘲笑与轻蔑。“我说大头，你怎么没跟我们哥几个说你还有姐姐，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夏飞飞甩开了男生的胳膊，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他们。他最讨厌别人叫他“大头”！最讨厌别人嘲笑他的头大！“你们不许叫我‘大头’！不许叫！”

　　几个男生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哎呦，小个子，我偏要叫你‘大头’你能怎么样？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家有伞，你有大头哈哈哈哈……快点儿把今天的钱交出来，早点儿跟你姐姐回家去。”

　　林夏把夏飞飞拉过来，自己挡在了他的前面。“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跟飞飞要钱！”

　　“这是我们跟你弟弟的事情，不想找麻烦的话就不要管。而且钱是你弟弟自己给我们的，我们可没逼他。”男生伸手去扯夏飞飞，被林夏挡住了。

　　可能是因为害怕，夏飞飞很老实地躲在林夏的身后，两只手紧紧地抓着林夏的书包。“你们骗人！是你们逼我把钱给你们的！才不是自愿的！”

　　林夏也有些害怕，正当不知该怎么办时，望见了二年级教过他的彭德。她拉着夏飞飞朝彭德跑去，躲在了彭德的身后。“彭老师，他们几个要抢我弟弟的钱！”

　　彭德瞅了许久才认出林夏。听说有人抢钱，他一脸严肃地问：“跟老师说是谁？光天化日的，竟然干这等龌龊事儿！”他顺着林夏指的方向看去，人已经跑远了，便扯着嗓门冲着那群学生呵斥了几声。“他们要是再来找你们麻烦，就来找老师。”

　　林夏跟彭德说了句“谢谢老师”，拉着夏飞飞一起走了。

　　刚走出学校，夏飞飞猛地甩开了她的手，忸怩不安地盯着地面。“我没有叫你来帮我，是你自己要帮我的！要是他们去欺负你，我是不会帮你的！”

　　林夏应了一声，背着书包走了。

　　她为什么要去帮夏飞飞？其实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可能是想让舅舅跟舅妈对她的态度好点儿，也可能是因为当时夏飞飞投来的无助的眼神。

　　“林夏！”夏飞飞小脸儿气鼓鼓地跑了过去，生气地说：“你不是说奶奶让我跟你一起回去吗！你干嘛一个人走啊！我回去要跟奶奶说你欺负我！”他哼哼了一声，转身走在了林夏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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