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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欲斩破虏定军心 刘伏削发代罪


  沈遗南身着黑鳞铁甲,大步流星的走在鸿羽卫前,直奔斡难河岸。老帅不怒自威,只见他豹头高昂,环眼怒睁,须发皆以花白,却仍在风中纷乱,好似钢针一般。贤良太子刘伏被一金甲亲卫和三先生沈渡辽贴身看护着,紧跟在沈遗南的身后。两人皆驻足河畔,北望狄酋,一时之间具是不语。身后何老带着若干沈家私兵鸿羽卫护在一旁,再往后跟着五军将军和玄雀旗下近五万将士。若是进眼观瞧,便可发现二者的眼神略有差异。老帅眼中是寒来暑往,岁月沧桑,而太子眼中除了忧国忧民外,还掺杂了丝丝一展拳脚的大志宏图。

  汉狄陈军十万,只隔了一条奔流不息的斡难河。而这一老一少于大汉而言,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沈破虏和胡边草问听消息,连忙赶出营帐。两人跪倒在地,对太子和沈帅行礼,就听沈破虏沉声劝诫道:“此地危险,还请大帅与太子以国为重,速速回帐,切勿以身犯险。”

  话出有声,但沈遗南的回应却是无声。只见他轻轻对着胡边草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应答,却对沈破虏视若无睹,置若罔闻。老帅望向河对岸那颗摇摆在空中的头颅良久,最后才悠悠开口说道:“老何,那是你的人吧?”

  “韩山,影堂第二批弟子,于十二年前潜入北狄白狼军中执行暗桩任务。十二年间与影堂断绝联系,唯有昨夜传书一封,其后身份暴露,惨遭狄酋枭首。”

  沈遗南话音一落,何老立在一旁,面无表情,只是一字一句的平静的述说着河对岸那名安装的资料。沈帅闻听怅然良久,才悠悠开口道:“是府中伙房里老韩的儿子吧,老韩烧的一手老鹅。这小子随他爹,都老实的紧,每逢大战回府,老韩总是让这小子端上一盆喷香的老鹅送与我处,说是给我补补身子,一来两来的,我也记住了他。”

  话到此处,全场都安静了下来。将士们万万没有想到沈帅居然还记得一个小小暗桩,更何况这名暗桩已经与玄雀断绝了关系长达十二年之久。得帅如此,纵使马革裹尸,也不枉从军一场,将士们心中感怀,眼眶湿润。听到父亲提及了那暗桩的往事,沈破虏的后背不由得冒出了一层冷汗。未得大帅允许,此刻他依旧滚在地上,只是此刻他将头埋得更深了。

  沈帅长叹一声,继续说道:“当年府中进了刺客,一时大意险些让宵小得逞,关键时刻还是老韩端着一锅老鹅替我挡了致命的一刀。那盆老鹅炖的尤好,香味更盛往常,只是炖鹅的老韩却为救我而死。我记得他死前说自己生而无用,只能行庖厨之事,却不希望自家儿郎与自己一般窝囊,求我将韩山收入军中。那盆老鹅香啊,鹅肉炖的透烂,我将老鹅吃光了,自然要了了老韩最后的心愿。于是韩山被我交到了影堂,没过多久他就主动要求潜入北狄,做一名暗桩,唉...”

  说到这儿,沈遗南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只见苍白的须发抖个不停,何老知道这是大帅盛怒的标志。许久之后,沈遗南猛地一跺脚,一只手指着斡难北岸上那颗高挂的头

  颅,一边转过头来对着跪在地上的沈渡辽怒声吼道:“如今他却因三十六人的安慰断送了性命,断送了一个大汉英雄身陷敌营十二年的伪装。十二年啊,十二年啊!”

  望着暴怒的沈遗南,玄雀旗下众军噤若寒蝉,纷纷低头沉默不语。沈破虏更是惊惧不已,伏在地上的身子不由得发出了阵阵颤抖。

  “鸿羽何在,给我将其拿下!”沈遗南冷眼望着儿子,暴喝道:“沈破虏妄动暗桩,玄雀英豪枉死,今日我便要在玄雀旗下以他之血,祭奠英豪亡灵。沈破虏,你可有异议?”

  沈破虏问听沈遗南决断,顿时惊得抬起了头。他睁圆了眼睛望着父亲,四目交汇,但沈遗南眼中怒气仍盛,终于他重又低下了头,咬碎钢牙,出声应答道:“沈破虏,无话可说。”

  话音一落,场中众人皆大惊,左右闪出鸿羽卫四名,手持钢刀走到了沈破虏面前。胡边草见状大惊失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沈遗南痛声说道:“玄雀堂弟子和教习皆是修士之身,沈破虏不忍见其有失,这才慌乱行事。如今两军对垒,正值用人之际,还望沈帅看在沈破虏忠心耿耿的份上,绕过他一命。”

  五军其他将军见状,也纷纷跪倒在地,冲着沈遗南出声求情道:“事关修士,兹事体大,还望大帅收回军令,绕过沈将军一命!”

  沈遗南闻声怒气更盛,怒眼圆睁,环顾四周,冷喝一声,出声言道:“我大汉向来以人为本,玄雀旗下向来人人平等,即便是修士又如何?与寻常军卒又有何异?要记得,我大汉是汉人的大汉,大汉的中流砥柱永远是凡人之躯的百姓黎民!鸿羽卫还在等什么,速速将罪将沈破虏起拿下!”

  四名鸿羽卫面露难色,但却仍旧不敢违抗沈帅命令,便加沈破虏架到了高立河畔的玄雀旗下。

  何老知道沈遗南是动了真怒,但自己侍奉了沈家三代,又如何忍心见沈家二子惨死眼前。更何况动用暗桩的权利是他交给沈破虏的,于是沈家老总管走到了沈遗南面前,跪伏在地上,出声言道:“大帅息怒,影堂暗桩的联系之法是老奴交予二公子的,此事与老奴脱不了干系。更何况二公子尚且年轻,日后对大汉更有大用,老奴愿以身待二公子之罪,还望大帅应允。”

  虽说何老是沈家仆役,但数十年的照拂,沈遗南早就将其视为了手足兄弟。此刻见何老跪在自己面前,沈遗南的呼吸也沉了几分。他冷冷看着何老,出声言道:“玄雀旗下只有元帅和将军,何来公子之说?我意已决,何老休要多言了。”

  何老本欲唤起沈遗南舐犊之情,但奈何沈遗南身为大汉军方三座大山之一,战旗之下,是何等铁血。问听沈遗南的回答,何来哀叹一声,心知自己劝不住老主,忍不住地摇了摇头。

  就在此刻,三先生沈渡辽走到了沈遗南面前,也不下跪,只是直直的望着沈遗南,出声言道:“我兄弟三人自幼得父亲教导,忠君爱国,纵横沙场,未敢有片刻停歇。大哥专攻谋略,即便是被奸佞害

  得妻离子散也未敢懈怠分毫,终于潜于玄堂研读军法,谋划策略。你可知道他问听消息,此刻已经吐血昏迷了?二哥也是不遗余力,二嫂早亡,乘月先前被您亲自下令断去一臂逐出大汉,至今杳无音讯。而现在小缨儿也陷入了北狄的阴谋当中,死生不知,你要二哥如何不心急。今日儿子斗胆问父亲一句,您常说军中无父子,但是就真的忍心见我沈家家破人亡吗?”

  沈渡辽话声凄凉,直直的望着沈遗南,沉声言说,一时间铁血汉子的眼眶隐隐湿润了。

  “逆子,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国若不存,何言其家。”

  沈遗南怒喝一声, 猛地对着沈渡辽拍出了一掌,气急之下,身体颤抖个不停。老帅又何尝不知儿子们的想法,但是沈破虏的鲁莽之举,枉送了玄雀暗桩的性命。沈遗南治军严谨,最重奖罚有均,沈破虏身为沈家二子,身份特殊,有罪更应重罚,若是单凭其身份就免于责罚,又何以服众。况且沈遗南早有布局,早年间便洒下了许多棋子,玄雀暗桩又何止韩山一个。说不定此刻有更多的玄雀暗桩就站在斡难河对岸的白狼军中,若不严惩沈破虏,又如何稳住这些为玄雀,为大汉舍生忘死,抛家舍业的英豪之心。家国面前,沈遗南选择了大汉,兵子之间,沈遗南选择了玄雀将士。

  一掌卷起气浪,轰在了沈渡辽的身上。三先生应声而倒,何老于心不忍,连忙走上前来,哀叹一声,就扶起了沈渡辽。三先生顾不上自己的伤痛,只是一脸焦急朝着站在一旁的华服青年望去,这青年,正是太子刘伏。

  原来沈渡辽走出求情之前,就轻轻拉了拉大汉贤良太子的衣角。这会看到三先生的眼色,刘伏终于走到了沈遗南的面前。只见他对着沈遗南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沉声说道:“沈帅家国大义,小子铭感五内。只是沈将军此举虽是鲁莽,却罪不至死,还望沈帅息怒,姑且留个戴罪之身,饶过沈将军。况且如今我大汉风雨飘摇,沈将军将门虎子,实则有大用。”

  见刘伏走上前来,沈遗南不敢托大,连忙拱手回礼。只是他脸上仍是坚定之色,执拗的出声言道:“公子请勿多言,不杀此子,军心难定。”

  闻听此言,刘伏沉思片刻,就从身后金甲亲卫处要来一块腰牌,高举在手上走到了斡难河畔的玄雀旗下。刘伏挺直了腰背,朗声言说道:“吾乃大汉王朝当今太子刘伏,受天子之命,待巡大汉北境。今有玄雀军沈破虏,妄动军令,至大汉英豪罹难,罪不容赦。但沈家一门忠烈,沈破虏更是不遗余力,实则将才,况且我大汉正值用人之际,故此小王愿断一发,代起死罪,以告慰大汉英魂。留沈破虏之罪身,以观后效。”

  只见原本隐藏身份的太子刘伏于两军阵前,不畏北狄在侧,毫不避讳的公然暴露其身份。紧接着他取过身旁兵士佩刀一柄,毫不犹豫的割下长发一束,高举在空中。

  随着那束长发在风中飘荡,玄雀旗下五万兵士纷纷跪倒在地,齐声拜贺道:“参见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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