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宠物店
他不知道怎么漫无目的地走到了安遥家的老房子。旧街早已不是多年前的破败，连小区的门口都被装修的焕然一新。
站在小区门口，他仰头，看六楼的那个窗户。
两人第一次相遇就是在她家楼下，不过，安遥是不知道的。
那天是他被郭文韬从姑姑家带回来的第一天，没有人知道他有多么抵触和郭文韬居于一室。
刚到地方，他就和郭文韬吵了架，实在呆不下去就出了门。走了两栋楼的距离，到了小区的花园，就看到趴在凉亭里低声啜泣的安遥。
安遥小的时候瘦的下巴都是一个小尖，眼睛愈发显得大了，衣服有些旧，空唠唠的罩在身上。她边哭边写作业，一会擦作业本，一会擦鼻子，哭的久了，还打起了嗝。
天也被她的情绪感染，疏忽间就飘起了小雨。
她没带伞，不过好像并不着急。合上作业本，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抬头望了一眼居民楼的位置，又开始哭。
白洛羽最讨厌爱哭鼻子的小孩，特别是小女孩！
丑！脏！矫情！
正要走，就看到小女孩冒着雨跑出了亭子。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抱了一只黑色的小狗。
白洛羽怀中的大黑开始打呼噜。它老了，跟着它十几年了，在狗里已经是高寿了。
安遥没有认出来大黑，也不知道大黑对陌生人一直不友好。更不知道大黑一眼就认出她。
因为她救了大黑。
大黑那个时候瘦的皮包骨头，有气出没气进。小姑娘抱着它，小手伸进书包里摸出一根火腿。
“吃吧。”她边喂边絮叨。
“小黑狗，你是偷跑出来的，还是被妈妈抛弃了？”
“你一定是偷偷跑出来，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吧。”
“偷偷告诉你，我也是跑出来的。我妈妈总是打我，天天打，我都不想待下去了。”
“你妈妈对你好吗？”
“……”
小狗吃完火腿，有了些精神。
小女孩最后，无比抱歉地站起，把小狗放到最近的一家人门口：“小狗狗，我特别想把你带回家，可是妈妈会不开心。我不能让妈妈不开心。对不起……我会常过来看你的，你一定要乖乖听话，听话就不会有人打你了。”
她一步三回头，背着拖在后背上的大书包上了楼。
隔了大概五分钟，他就听到六楼的窗户开了，她眼睛更红了，胳膊上带着新的伤痕。
听话就没有人打你了。
一句话忽的跳到白洛羽脑子里。
为什么这样说，是因为她真的如她说的一直挨打，即使她很听话。
白洛羽鬼使神差地跑回去，悄悄把皮包骨头的大黑抱走，后来送到姑姑家养大。姑姑人很好，一定不会亏待它。
这样，那个小姑娘就可以放心了。
……
后来的后来，他们就认识了。再后来，她又把他忘记了。
他走了，又从远方归来。像寻根一样追本溯源，她是他的根，也是她的源。
如果不遇见她，他不知道在那样的坏的情况下，他会变成什么样的白洛羽。暴虐？喜怒无常？不通人情？甚至极端？
安遥就是他的光。一抹永远都无法代替的光，她照着他，伴着他，走过荆棘丛生的岸涯。她从来不知道，她对于他有多重要，也总是低估了她在他心中的位置。
白洛羽站了很久，忽的听到身后一声咳嗽。
是郭文韬。
他提着一个小黑包，微微跛着脚向这边赶。白洛羽没有打招呼，抬脚往他的反方向走。
“胖子说，你去宠物店了？”郭文韬吃力地赶上。
“嗯。”白洛羽答。
“有什么收获。”郭文韬也不回家了，一路上跟着白洛羽。
“胖子哥我们俩昨天去了一趟离学校最近的停车场，又和商场的老板口述做了对比。初步判断锁定了欣欣宠物店的老板苏欣然。她半年前去过商场买西装，尺码什么的就是林晓枫柜子里那套。”白洛羽汇报道。
“不过，她现在不在宠物店，具他丈夫说，是回了老家。”
郭文韬点头，表示已经了解情况了。
白洛羽说完就有心事的样子，直直盯着路面。他脑中闪过欣欣宠物店的门、柜台、照片墙……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可仔细想想又想不出来。
整个人都有抓狂，他停了一下：“我让胖子哥查的东西，有什么结果吗？”
郭文韬音调高了些，依旧走在白洛羽旁边：“查了，和林晓枫喝酒之前几天，刘钰没有见什么特别的人。”他观察着白洛羽的脸色，“你是觉得刘钰是受了什么刺激才有了杀人之心？你怀疑有人借刘钰的手……”
“我没有说。”白洛羽抢先道。
郭文韬抽抽嘴角。
还是那个样子，他总是在他面前变着法子唱反调。没有说，就是心里面早就这样想了。
“黑妞有什么下落？”白洛羽把大黑放到小区的亭子里，自己坐到一边。
好久没有这么心平气和地面对面说话，郭文韬有种受宠若惊，他搓搓手，比见了顶头上司还紧张：“有人说在南理老城区看见过她，现在正在缩小范围。”
白洛羽垂着眉眼，盯着地上的蚁洞，不知道该想写什么。
郭文韬有些尴尬，他欠欠身子，摸了一下大黑的背：“这是那条小黑狗？”
“嗯。”
郭文韬缩回手，指指身后：“你住这个小区？”
一时寂静，白洛羽抿着唇，百无聊赖在手机上划拉，很显然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郭文韬尴尬地咳了下，夹着包站起来：“那我走了。”
“嗯。”
除了案子的事，他好像和他就谈不到一起。三言两语就噎的他说不出话来，有的时候，他真的就羡慕安遥，羡慕安华……
郭文韬叹口气，又步行回到自己的小区。
在他走了不久，白洛羽伸了个懒腰。看向郭文韬刚才走的方向，眼中渐渐掀起了波涛。
……
中午的聚餐气氛并不是特别的高昂，或许是因为楚清郁在场的缘故，大家都有些放不开。
喝了一圈。安遥打了个饱嗝。其他人都喝的酒，安遥和楚清郁两人喝的是饮料，楚清郁开了车不能酒驾，安遥是因为楚清郁不让她喝。
楚清郁都开了口，其他人当然不能说什么。只偷偷讥诮地笑了几下就作罢了。
刚上菜，楚清郁就走了，说是有事要做，临走前把今天的账单结了，又点了些女生爱吃的西点。
楚清郁一走，气氛立刻就高涨了许多。但安遥能感觉到大家对她的客气，客气地都有些让她不好意思。在她解释再三之后，才稍微好了点。
吃完饭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同事们陆陆续续都回了家。李姐把车从车库拿出来，叫了代驾后就把安遥拉过去：“安遥，坐我的车吧，现在天色还早，我们还可以逛个街。”
安遥忙摆手，给她解释：“姐，我和人还有约。不好意思呀，改天，改天我请你吃好吃的。”
李姐也不劝了，坐进车里：“那好吧，下次喊你你一定要来呀。”
“嗯。”安遥道。
其实哪是有约，她只不过是不想和李姐一起逛街。一是因为她懒，二是她和才认识一天的人逛起来会很尴尬。
和苏晓不同，苏晓大大咧咧，总是很会和人处关系，把距离把握的刚刚好。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她就是：知世故而不世故。
她不行。
联络关系对于她来说是一件特别难的事。只要有一秒的强颜欢笑，她都不自在。
她宁愿一个人呆着。
转了很久，她停住脚步。看向街角的位置。那里有一个人，风尘仆仆地，穿着一件军绿色的衣服，吃力的把货车上的东西拉下来，码到杂货店里。
是个女生，佝偻着身板。在她直起身子转过头的那一秒，安遥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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