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槐荚
原来，京城的秋天已经这般萧瑟！
桐巷到锣巷之间，巷子两边栽满的梧桐树已红。昨夜秋雨秋风打落的梧桐叶铺满了整条巷道，踏出去的每一步，都伴随着树叶“沙沙”的声响。
跨过雀儿街，从未觉得雀儿街会如此安静，静的还是听到耳际萦绕的那一阵阵嘶呐。
看到那棵大槐树时，便知道崔相府到了。这棵槐树我认得，那次来崔府拜寿吃宴席，门前不小心绊了一脚时，刚好看到了从槐树上掉落的一颗荚果，打在我的衣襟上。
王鸢的马车停在了崔相府的大门外，刚好挨着崔相府门前的那只大石狮子。石狮子墩的底座，已长满的青苔。“苔花如米小，亦学牡丹开。”
崔相府门前的门房看见了，应是认得的，马上跑来迎接，说要去里面通传。
我赶紧阻止了他，说府里正忙着，我恰巧经过，在外面站一会就好。
他看着我的眼神有些犹豫为难，像是怕怠慢了我会遭主人家责罚。
我又回他，现在府里还忙着，不必麻烦主人家，我在外边的槐树下站一会便走。
门房无奈，只好予我搬来了一方坐凳，着我在槐树边上坐着。
“既是来了，为何不进去看看？”
阳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西斜，我抬头时刚好对上透过槐树叶间的斑驳日光，刺得眼睛有些睁不开。
声音我认得，是连夜去了北境找回了蛊虫的齐王。只是，这声音里不是往日的意气风发，也没有谈笑风生的轻松，而是满满的疲倦，低沉喑哑。
“他还好吗？”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想知道他的情况。
“哼”，没想到齐王却像是讥笑我，哼了一声。“若是想知道崔扬的情况，进去看不是更好吗？”
其实我不敢告诉他实情，我想知道他很好，但又怕自己亲眼见到他不太好。所以，我沉默了。
又有些起风了，吹得槐树的树梢作响，几颗荚果被打落，砸到了地上。有一颗刚好掉到了我的头上，又滑落在我的裙摆。
有人伸手动了我的头发，像是在我头发上拾掇什么。又有人扶正了我斜落的钗环，理顺我鬓角的乱发。
他伸手捡去我裙摆上的荚果，给我递了一方白色的帕子，像极了那时我在水边醒来时，他递过来的那方帕子。
“擦一下吧。”
我才发现自己的帕子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应该是骑马到郡国公府的路上。
我接过帕子，方觉自己的脸上黏黏的，不知是泪渍还是汗水。
“谢谢！”我轻轻地说一声。
他站在我前面，挡住了射过来的阳光，投下了一片阴影打在我身上。
“应该是我谢你。”他说。
拭过脸，我习惯性地将帕子又还回给他。递出去的时候，方觉得不太好。才想着收回来，洗了再还，他已经伸手接了过去。
他又说：“若不是你提醒说是中毒，可能外祖父已经撑不住了。而我，还是那般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
再一次听到“改变不了”，我的耳膜又一次痛如针扎，禁不住用手捂住耳朵。不要再提醒我了，我改变不了！
“你可还好？”他不知为何蹲了下来，刚好与坐着的我平视。
对上他的眼睛时，才发现他的眼里满是血丝，红红的，布满倦意。
他一定昨日到现在都没有休息过的了。怎么可能休息？
“你可要坐一下？”我站了起来，想让他休息一下。
他将我按回了凳子，“坐着吧，你看起来更累。”
“他还好吗？”刚才他没有回答我，我便又问了一遍。
他眼里有些哀愁，随即嘴角含了一分无奈的笑，说：“服了郡国公府送来的固元丹，太医说，脉象还算沉稳。”
还好就好。
“崔老丞相呢？”
一颗荚果打在他的衣摆上，他低头去看，我没看见他眼里的神色，却只听见他说：“一定会好起来的。”像是在呢喃予我听，又像是在回答他自己。
“嗯，一定会好起来的。”我想给他肯定，也想给自己肯定。
若是我什么都改变不了，那么作者的小说剧情就会按原来的走向，崔扬这时是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不相信什么都没改变。”他又呢喃了一句。
只觉得，眼前的光线越来越暗，他的身影越来越长。身边降下一片灰暗的帷幕，侧边崔相府的大门挂上了灯笼。
原来，已是日暮时分，我已等了这许久，他额前的碎发粘上了几片发黄的槐叶子，也一直在旁边蹲了这许久。
崔府大门前的另一只石狮子边，不知何时又停了一辆华丽的大马车。此般规格装饰，应是宫里的贵人。
这时，有人披戴着崔相府里边的灯色走了出来。是前日里游园时，齐王走之前留下来给我传口信的护卫。
他脚步有些匆匆，走到齐王身边，唤了一声尚未动弹一毫的齐王，说：“殿下，崔二公子已是醒了，只是还很是虚弱。”
醒了？！
我欢喜地站起身来，目光炯炯地看向那护卫，想要得到他的在一次确定。
却不想，齐王挨在我身前那般近，连带着碰到了他，像是要摔倒。
那护卫将他扶稳站了起来，又对我点了点头，说：“回郡主，确实崔二公子醒了，但还需静养。”
“外祖父呢？”齐王站直身子，问那护卫，声音里已经少了诸多疲累，多了几分平淡。
那护卫看齐王的眼里有些许的心疼，说：“皇后娘娘与崔侍郎们都还在守着，崔老丞相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好的。殿下你也要保重。”
“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因老丞相年事已高，且中毒察觉得又晚，能不能挺过来，就看今晚了。”
我看见，他的身子晃了一下，只是微微的一下，便又站稳了。
“你回去吧，他已是醒了。”他在与我说话，“你安心回家里等着，有情况我会让凌青去告诉你的。”
没待我回答，他已是往大门里头走去。
门前黄色的烛灯，将他的身影拉长。他那萧瑟而坚挺的背影，一步步消失在夜色里。
(https://www.bqwowo.cc/bqw196099/9924180.html)
1秒记住笔趣窝：www.bqwowo.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qwowo.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