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疫病村2
事实证明，杜谦谦耍嘴皮子还是有一套的。也不知道她给王子安灌了什么迷魂汤，总之现在杜谦谦、王子安、妙缘三个人已经戴着棉布方巾，站在了疫情隔离区里。
所谓隔离区，其实就是在距离村子五里地外临时搭建的一个简易茅棚，还是那个心碎的母亲亲手搭建的。此刻她正席地坐在简易茅棚里，地上只潦草地铺了一张草席，看上去又脏又黑，有些可怜。
她还是像先前那样，紧紧地搂着她的孩子，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些什么。
旁边还有几个小孩子，不知道是谁家的，孤零零躺在草席上，没有任何人关心。
杜谦谦仔细观察了几个孩子身上的皮疹，发现均是初起症状。这说明这个村里的天花才刚开始传播，现在控制还来得及，不由稍微放心一些。
王子安也俯下-身来观察看着，妙缘则在一旁远远而立。
杜谦谦检查完几个孩子，向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走去。不知为何，那个妇人看见她过来，一个劲往后缩，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杜谦谦一开始以为她是怕见生人，但眼角瞥到她手臂上一段皮肤时，顿时就明白了。
那妇人本身和当地村民清凉暴露的穿着不太一样，从脸到脚捂得严严实实，和此地的闷热天气并不相称。此刻她惊慌间失了分寸，这才不小心露出了一段小臂——那小臂上斑斑点点，均是已经结痂的皮疹，而有的痂壳已经在脱落。
杜谦谦讶异道：“你也是感染者？”
妇人好像听不懂她说的话，嗫嚅着往后缩。
杜谦谦不再废话，一个箭步上前夺下孩子，掀开裹着他的烂麻布片一看：那孩子浑身红疹已经化脓，从脸到脚，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看上去非常恐怖（在这里强烈建议各位不要手贱去度娘搜天花感染者）。
杜谦谦看完，把孩子还给了已经有些疯魔的妇人，对王子安和妙缘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三人离开后立即换了衣物洁了手，将旧衣物焚烧了，杜谦谦这才对妙缘道：“帮我准备十头奶牛，越快越好。”
妙缘眨了眨眼，不明白她想干什么。奶牛和天花，两者之间好像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杜谦谦见妙缘不明，笑道：“我以前所在的地方也出过天花，后来一个医生为我们接种了牛痘，所有的人才不得病了。”
妙缘疑惑道：“牛痘？”
“对，但首先我需要十头奶牛，有问题吗？”杜谦谦问道。
妙缘仍是十分疑惑：“奶牛倒不是问题，只是你确定有用？”
在那个时代，对付天花，别说蒙舍诏，各国都没招。包括当时医术最为先进的大唐，也只会简单粗暴的封闭，隔离，等死、焚烧。
杜谦谦点头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天花这种病，一旦得过的人就会终身免疫？”
见无人表示反对，杜谦谦继续道：“这是因为人体感染天花病毒之后会产生抗体。就像被贼偷过一次的村子，他们加固了大门，做了各种防盗措施，贼再来的时候对他们就不管用了，这个比喻能听明白吗？”
妙缘笑道：“很形象，我脑子里都有画面了。”
杜谦谦被他逗乐了，继续说道：“同理，得过这个病的牛也是一样。牛的免疫机能和人不同，它们对天花的抵抗力比人类强得多。而接触天花病毒之后的奶牛身上长出来的水痘能够起到和人感染天花之后产生的抗体一样的效果。因此，我需要十头身体强健的奶牛，代替这些村民感染天花。”
王子安听罢，眼睛亮了亮，妙缘则讶异道：“能行得通么？”
杜谦谦笑道：“放心吧，牛痘病毒比天花病毒温和得多，我们那个地方，自从开始接种牛痘之后，就再也没有天花流行了。”
·
妙缘这次对杜谦谦所说的东西上心了。
他只略微花了些工夫，就从其他地方弄来了几头精壮的奶牛。
杜谦谦去取了那个化脓小孩身上的脓液来，涂抹在牛鼻子里，对妙缘道：“大功告成！咱们只需要再等几天就有结果了。”
“就这么简单？”妙缘诧异道。
“就这么简单。”杜谦谦笑答。
是的，牛痘就是这么简单，就是奶牛感染天花后生成的脓包，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只是这个拯救了无数人的疫苗一直到18世纪才被英国的医生琴纳发现，在这之前，全世界都对这个病症束手无策。不少历史文化名人，包括近代的康熙大帝都遭受过天花的折磨。
就这样过了几天，那些奶牛果然感染了，发出了脓包。
杜谦谦取来脓包的汁液，对众人问道：“谁来第一个试验？”
妙缘闻言急忙捏着鼻子躲远了，一众村民也躲躲闪闪，生怕站得太靠前，一不小心就被杜谦谦给点了将。
王子安捋起袖子，对杜谦谦道：“我来。”
杜谦谦本来想着在那些村民身上试验的，如今王子安自告奋勇，她倒是有些心虚了。
看着那白生生的一段胳膊，杜谦谦愣是半天没下去刀。
她拿着小刀在一旁无限唏嘘着，这玉石一般光滑的手臂，今后怕是要留个疤了……
王子安见杜谦谦不下手，干脆自己动手了。
他先前就听杜谦谦说过牛痘的接种方法，在三角肌下方划了一道十字伤口，将牛痘的液体滴了进去，然后熟练地给自己包扎了起来。
杜谦谦看得一阵肉疼，村民们则是既心惊肉跳，又忍不住要好奇围观，而妙缘，他看得简直浑身发痒，好像再多待一会儿身上就要长出水痘似的难受，赶紧跑了。
自从接种了牛痘，王子安突然就变成了村里的香饽饽。每天都有村民来嘘寒问暖，用听不太懂的汉语和王子安“谈天说地”，还有村民送来了新打的猎物和珍奇野味，他的人气程度直线上升，差点就超过妙缘了。
妙缘咂嘴道：“知音，再这样下去，我可要吃醋了。”
杜谦谦啐他一口，用那些食材天天变着花样给王子安做好吃的。
牛痘虽然温和，但也要身体强健，抵抗力强的人才好得快。王子安前段时间刚受了伤，虽然已经不再需要依靠药物调理，但身体状况肯定不如从前。杜谦谦琢磨着正好趁这几天牛痘病毒还在潜伏期，好好给他调养一番，才好应对接下来的感染症状。
于是她逼着王子安每顿必须吃下两碗饭、一碗汤，而且每天必须至少吃一盘水果沙拉。而妙缘看着香喷喷的五颜六色的各种菜肴表示很是眼馋，却被杜谦谦无情的拒绝了。
眼看着王子安渐渐被杜谦谦养得容光焕发，感染的症状也如期而至了。
他先前接种的地方出现了斑斑点点的丘疹，很快变成水疱和脓疱，还伴有轻微的畏光发热，但精神却很好。只是杜谦谦不准他人接近，也不准开窗开门、不准见风，因此来拜访的村民才渐渐少了下来。
杜谦谦一边照顾着王子安，另一边常去探访隔离区的几个伤患，给他们送些水和食物。
这天杜谦谦刚到隔离区，那个抱孩子的妇人就迎了上来，叽里咕噜比划一阵，又指着怀里的孩子给杜谦谦看。
杜谦谦俯身看了，原来那孩子身上的痘毒也已经结痂，急忙叫来妙缘。妙缘看完大为惊讶，当下叫来了村民，为这两母子做了净身祈福仪式，村长兼祭司又大摆祭坛，感谢苍天降福于村子。
村民们对杜谦谦指指点点，还有的竖起了大拇指，看得杜谦谦怪不好意思的。不一会，涌上一群人把杜谦谦抬了起来。
杜谦谦冷不丁被人群举起，惊呼道：“妙缘，他们干什么？”
妙缘笑眯眯道：“放心，他们只是感谢你，救了这个村子。”
杜谦谦就这样被一群村民举过头顶，口里咿咿呀呀喊着号子互相传递，有的甚至已经围着他们跳起了舞。更有甚者，连尊卑也忘了，拉着妙缘跳将起来。妙缘也不拒绝，乐呵呵携了他们的手跳起了蒙舍诏特有的舞蹈。
一群人就这样疯闹了一整天，入夜，余兴未尽的村民又搭起了火堆，围着火堆唱起歌来。蒙舍诏人声音靓丽，声线华美，唱起咿咿呀呀的山歌竟也有一种华丽的美感。
杜谦谦陪他们疯闹一阵，便回到村长家里，给“禁足”的王子安带回了宴会上的丰盛食物。
外面呜哩哇啦唱得热闹，倒显得木屋里有些冷清。
好在王子安天生喜静，一个人独处反而更加悠然自在。杜谦谦进屋的时候，王子安正在翻阅着上次从无名洞穴中好不容易带出来的二十四长卷。他修长的手指异常珍惜地从铭刻的文字上细细拂过，神情专注，仿佛他紧紧盯着的不是竹简，而是什么心爱的宝物。
这么一个温润如玉的人儿，就着昏黄灯光在床前看书的样子，一时间让杜谦谦没舍得去打扰他。
反而是他先听见了声音，抬头对杜谦谦道：“外面好热闹。”
杜谦谦掩上门，将食物递给王子安，看着他吃了，这才道：“最早发病的那对母子已经痊愈了。”
王子安闻言讶异道：“太好了。原来他们庆祝的是这个。”
杜谦谦笑道：“是啊，我也没想到。牛痘在机制上只能预防天花，对已经罹患天花的人却不适用……他们俩应该是由于自身免疫力比较强，所以才自发痊愈了。这样的情况，在这个时代来说可算是万中无一。但是……村民们好像认为是牛痘的功劳，正在大肆庆祝呢。”
王子安沉吟道：“这样也好，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推广牛痘。”
杜谦谦点头道：“对，看样子明天应该可以全村推广使用了。我这几天储备了大量的牛痘脓包液体，这些病毒应该够用了。”
王子安点点头，半晌，又道：“可有十足把握？”
杜谦谦笑道：“放心吧，杜老板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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