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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不一会儿,婴儿不住的啼哭声与妇人逗着婴儿的声音混杂着传来,却不太清晰。任婉欲往屋内去,却被顾云涯一把按住,看得出顾云涯目光中的担忧之意,任婉微微一笑,轻轻点头示意他放心,顾云涯才轻轻放下右手,任婉转身进入里屋。

  入目是布置的极为典雅的一间卧室,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卧室里除了老妇人不住地哄着怀中的婴儿外,床上竟然还躺着一个年轻的妇人,似是在病中,额上汗涔涔的黏湿了碎发,面色苍白,微微闭着眼,见任婉进来也没有出声。

  反而老妇人一眼见得任婉,怒斥道:“你进来做什么,出去!”

  任婉也不理她的盛怒,反而说道:“不如让我看看这孩子。”说罢伸出手去,想要接过老妇人手中的婴儿,然而老妇人却将婴儿抱得更紧了,不让任婉触碰到分毫。

  任婉浅浅一笑,说道:“老人家,您不会看不出这孩子是病了,您不去请大夫反而在这哄孩子,不觉得可笑吗?还是说,您有什么秘密怕我们知道。”

  老妇人目光一扫,满是凌厉。然而任婉也不避忌,继续接道:“你不介意我可以帮您照看下孩子,如果您介意,您儿媳还在,您也大可放心。”

  说完看向床上的女子,眼里淡淡笑意:”我没有孩子,但也不会对一个孩子做什么。更何况,老人家您愿意收留我们,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尽力帮您做好这一切呢。”

  床上的女子莞尔,轻轻说道:“娘,您放心去吧。孩子抱过来给我吧。”老妇人看向任婉,良久探口气,将孩子轻轻放到女子身旁,将被褥盖好,才急急忙忙出门去。

  有了娘亲的陪伴,孩子的哭声渐渐停歇下来,女子温婉一笑,才轻声招呼任婉:“我叫以彤,你坐吧。”

  任婉并未推辞,轻轻挨着床沿坐下,看向榻上的女子:“这孩子刚出生不久吧,娘亲就落了病根,也是怪可怜的。”

  以彤轻声咳嗽,掩饰住□□声,许久,才轻轻接道:“也怪他可怜,没有办法的事。只希望他今后能平安长大,我这做娘的心里才能觉得对得住他。否则啊,就是堕入地狱,我也是还不清欠这孩子的了。”

  任婉伸手抚向以彤的前额,微微发烫,仔细看去却也并无大碍,轻声说道:“姑娘这病,不是没有法子治的。只是心病在那儿,怕是不愿意再治了,药石也无力。然而,孩子何辜?何苦要连累孩子呢?”

  以彤费力地睁大眼看着任婉,苦笑道:“没想到倒是个外人一眼就能看懂我的心事,孩子他爹与孩子,我是只能选一个来陪伴了,这孩子还有娘亲陪他,可夫君却只身去了黄泉,我狠不下心让他一个人那么孤单地走远。”

  以彤看向任婉,神色痛苦,然而眼里却是释然的笑:“如若机缘巧合,你也会懂得,有一种爱,母性也无法超越。”

  任婉浮起浅浅的苦笑:”也是痴情,得妻如此,他也足够幸运。”两人闲话间,老妇人带了大夫回来,任婉很识相地退出房去。

  任婉甫一出门,就见顾云涯站起身来,迎着顾云涯担忧的目光,任婉浅浅地笑,示意一切安好,然而心底的沉重还是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顾云涯低声问:“怎么了?”

  任婉抬头,挤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答道:“也没什么,只是觉得人生浮沉不定,有些事情我们终究难以掌控罢了。”

  听得此话,顾云涯一愣,却不再追问,反而岔开话题道:“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任婉轻轻摇头,“我知道你怎样想的,我也是。那辆马车的确是他们刻意安排的,那个老妇人也是故意说这样的话引我们到这里来的。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顾云涯轻轻抬头,看到任婉的目光,深邃得看不清喜怒哀乐,只是一眼望不到底的平静,无波无澜。顾云涯缓缓坐下,不再说话,然而目光却落在任婉身上,一丝一毫也不肯移开。

  不知过了多久,老妇人送大夫出来,面色早已无悲无喜,恢复先前的云淡风轻。老妇人静静看向顾云涯,抱歉道:“贵客远来,本该好生招待,却不料孩子突然生出许多事来,怠慢了贵客,还请公子多担待些。眼下就请四位去后边客房内休息一下,老身一会儿就准备酒菜。”

  顾云涯也未推辞,随着老妇人到后面的客房,躬身作礼致谢。待得老妇人离开之后,才低声吩咐道:“离轩,你去跟着那个大夫。跟紧了,这次不能出任何差错。”

  离轩身形眨眼消失在村落中错落有致的房屋排列中,令仪为任婉轻轻捏着微麻的手臂。顾云涯轻声感叹道:“确实是难以想到,在这样偏远的村落之中竟然有这样的富贵不俗之家,而且当家的竟然是个女人。”

  令仪不解地问道:“公子怎知这当家的就是那个老人家呢?这家中或许有其他男丁也未可知。”

  顾云涯笑笑:“你个小丫头,若是这家中还有个男丁,她怎会让一个素未相识的人帮她看着孩子她去请大夫?”

  令仪也不好意思地拍拍脑袋:“是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任婉却微微摇头,说道:“你这话也只说对了一半。”

  顾云涯诧异,不禁问道:“怎么?哪里不对?”

  任婉淡淡一笑:“富贵之家说对了,当家的是个女人也说对了,可是房内还有一个女人,你一定不知。”

  顾云涯微惊,老实答道:“确实不知。是孩子的母亲?”

  任婉的眸里泛出浅浅的悲伤:“是。抱病在身,一心求死。云涯,我本以为母性才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天性。七年前娘亲弃我而去,说实话,我怨了娘亲七年,我以为只有娘亲才会这般狠心。可今日,我又再度看到了另一个女人,为了自私的爱舍掉孩子,不管不顾。”

  终于明白自里屋出来之后任婉身上淡淡忧伤的来源,顾云涯轻轻出言,却不是安慰,只是很认真地接下她的话:“初雪,也许我们都还不太懂得。可我走过了万里河山,见过了风景无数,尝过了冷暖万千,终于明白,世间有情,真正足以生死断肠。”

  任婉浅浅一笑:“也许吧。埋怨了娘亲那么些年,我终于明白,若是重来,娘亲那样温婉的女子,还是依然会纵身一跃,投入深池,带走她对父亲一世的爱,掩藏她对我的不舍。只是,若我是当年的娘亲,我不会那么自私,让孩子来承担一切后果。”

  顾云涯轻轻扶过她的肩,将她偎在怀中,压低了声音道:“初雪,我们谁也不能是谁,只能是我们自己。你可以怨恨你的娘亲,但你不能代替她做选择。有些女子,情才是自己的命,胜过亲人,胜过子女,我们能够说什么呢。就像如今,你依旧不能代替这个孩子的娘亲做选择一样。她要走便是要走,什么也留不住的。”

  任婉轻轻推开顾云涯,走到窗前,目光投入院中将要开败的残菊,心底浅浅的感慨。世间女子,为子女而活,为爱而活,可何曾为自己活过一次?

  然而不及她收回思绪,就已被生生打断,一股风吹入了房间之中。定睛一看,果然是离轩。顾云涯正要发问,离轩已经抢先答道:“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那个大夫回家了,就在村子东头。村子里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除了咱们下榻的这一家实在是富裕了点,其他农户还是像一般村子里的那般光景,虽说好像整体偏富足一点,但也并无太大不同。我们可当真是追查错了方向?”

  顾云涯答道:“你该仔细盯着的。我们绝对不可能追错了方向,他们既然想尽办法把我们引过来,又知道肯定会露馅,那么也一定想好了法子,挖好了陷阱等着我们往里跳呢。可我们还不能不往里跳。”

  离轩一时没想到这层上,不由心下暗急,打算再去一趟,好生监视着,却被任婉一把拦下。任婉正色道:“不必去了,他们竟然煞费苦心为我们设这个局,那我们不如歇着吧,该来的自然会来。”

  离轩心下讪讪,既怕顾云涯责怪,又不好拂了任婉的面子,不知该怎么办,尴尬得直跺脚。顾云涯适时解围,笑道:“行了,歇着吧,初雪说什么便是什么。以后她吩咐过的,你不必再来请示,照做就是。”

  离轩忙向任婉作揖道:“谢谢大少夫人,离轩这种粗人说不出什么文雅的话来,不过啊有句话还是得说,这么多年,连侯爷说过的话在公子这里也未必这么管用,倒是大少夫人真有办法,离轩佩服得五体投地。”

  顾云涯面上过不去,伸手就要打上离轩的头,却听得老妇人的声音远远传来:“请诸位贵客出来用点酒菜。”众人只好笑笑,出了门来,往厅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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