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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一 若相惜 一


  三日后五千精锐点齐济天下命人建了个高台便请纪若尘登台点兵顺便也是让三军认识一下自己的主将。

  台前五千悍卒排成一个方阵后面则是五千胡人民夫再后是些健妇负责洗衣、煮饭、做些轻活必要时也可充作劳军之用。民夫健妇均是掠自胡人部落在安禄山军中都是任打任杀全无地位可言。

  高台上早早竖起一杆大旗旗上书血红一个纪字字迹狂野豪放杀气四溢全无传统含蓄之美。

  济天下又不知从何处找来一张太师椅在高台正中一放。数丈高台上孤零零地放着一张椅子极是咋眼。

  济天下先登台在太师椅左方站定。校场中军官小校大多认得这位济先生晓得是大帅帐前红人自然鸦雀无声。其后玉童登台在太师椅右后立着。军营中都是虎狼般的壮男这些日子吃饱喝足、杀人见血早就养得满身精气不得泄骤然见了一个如花似玉、风韵无限的大美人那还不似饿狼见了血腥一个个你推我我挤你伸长了脖子连看带叫。

  眼见军纪荡然无存济天下的脸立时就黑了下来。领军的几个将校倒是有些眼色连吼带骂才将精虫上脑的军卒压制下去。

  随后纪若尘缓步登台在太师椅上安然落座。

  他长风随意用一根布带挽起唇如点朱面似冠玉一袭布衣上未有分毫装饰。遥遥望去倒有些弱不禁风之感。

  待纪若尘坐定济天下提气叫道:“这位便是我们的统帅纪若尘纪大将军从今日起三军一切行动须听纪大将军军令而行违令者……斩!”

  他这话不说还好台下都是些骄兵悍将听了如此霸气十足的开场白再看看台上体态单薄

  颇有弱质风流的纪若尘忽然一片哄笑!

  内中便有几个粗壮兵丁笑得特别大声其中一个魁梧大汉直着脖子叫道:“长得跟个娘们似的还想当什么大将军?!敌人冲过来时会不会吓得尿裤子啊?”

  “就是一个尿裤子将军?啊哈哈哈……”

  台下众兵将乱哄哄闹成一团纪若尘目光则落在远方不知名处不知在想着些什么似乎全未听到、看到台下兵将们的不敬。

  玉童则笑得愈甜了心里却是有些糊涂不知道是不是该立刻出手把所有不敬的人都杀了。只不过若是杀光了下面这些人那主人带什么兵呢?似乎有些不妥。

  纪若尘忽然吹出一缕淡灰色的阴风双眼中重新有了生气。

  台下悍卒十有**忽然莫名其妙打了个寒战似乎被一头隐在暗中的上古凶兽给盯住了一般吓得立时住了口左右张望想弄清楚究竟生了什么。可是除了同袍们同样惊惧疑惑交加的眼神他们又能看到什么现什么?

  此时红日高悬火辣辣的阳光当头洒下校场上的军卒粗夫本已一身臭汗热得焦燥。可忽然间人人如坠寒冰地狱只冷得牙齿打战再怎样裹紧衣甲也无济于事。此时此刻似乎一切都透着古怪有人抬头向天上望去竟然现连日头都蒙上了一层浓浓碧色!

  济天下追随纪若尘日久知道他随时神游的习惯也晓得他神游归来时种种异象这时自然知是纪若尘神游归来于是抓住时机立刻低声道:“主公可以杀人立威了!”

  纪若尘眼中蓝芒一闪左手虚虚向台下一指便见数百军卒失声惊呼身体竟然徐徐浮起!

  济天下面色一变急忙道:“主公这太多了!”

  纪若尘左手轻轻一按大多数军卒皆掉落在地只有七八个先前叫得最凶的健卒仍不住向空中升去。他们也隐约知道大事不妙拼命嚎叫求饶身体升得越高求饶声就越是凄厉!下面万双目光随着他们不住升高人人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随着纪若尘曲指一弹空中八名健卒长长一声惨叫随后凌空爆成一团团血雨当空洒落!校场上尚余万人几乎人人都溅了一头一脸的血珠。

  校场上静寂一片人人面色惨白连擦拭一下脸上血迹都不敢。这一万人又有哪个是没见过血、手上没几条人命的?可是谁又见过如此凄厉诡异的死法?

  而且当纪若尘双眼睁开之时他们才现这个看似柔弱的纪大将军似乎气势如山。

  济天下见三军震慑杀人立威的效果不光是好而且好得太过时立即将抓住时机上前一大步提气喝道:“再有敢不敬主帅、不遵军纪者依律定斩!现在三军听着我军军律如下一……”

  济天下一条军律还未来得及读纪若尘已长身而起道了声“哪有这么啰嗦?”便止住了他然后行到台前目光冷冷扫过万名军众目光所过之处竟无人敢与他对视。

  纪若尘抬手向校场万余骄兵悍将一指森然道:“今后军规便只有八个字: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说罢纪若尘拂袖而去只扔下台上台下一应人众面面相觑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纪若尘离去已久校场上仍是鸦雀无声阴风阵阵。

  许久许久玉童才呼出一口寒气衷心赞叹道:“这才是主人当年风范!”

  济天下苦笑摇头顿足道:“这下威风倒是立足了可实在与吾强军之道相去太远唉!”

  玉童问道:“那什么是强军之道?”

  济天下道:“强军之道无外乎钱、权、军纪而已。”

  “你这是什么强军之道?”玉童十分疑惑问:“强军之道不是钱、权、女人吗?”

  济天下瞪了玉童一眼你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当下袍袖一抖掩面而去一副羞于与你为伍的模样。

  “不对吗?当初地府巡城甲马出战只消许了这三样哪一次不是人人死战?怎么就错了呢?”玉童苦思。

  一时间若大的高台上只剩下玉童一人她一边享受着万众瞩目一边犹自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错了。

  这日过后济天下练军时无往不利令出必行一月而军成五千精锐如臂使指。

  练军已毕大军即拔营起行迤逦向范阳进。安禄山则已在半月前率领大军先行回范阳预备粮草军械去了。

  其时北地三镇风调雨顺已有三年。范阳等重镇中粮草堆积如山十万虎狼之师秣马厉兵刀出鞘箭在弦只等安禄山一声令下便要起兵南征。

  自回范阳后安禄山反倒显出十足耐心一点也不急起兵一边等纪若尘五千悍卒归来一边将诸般备战军务皆交给手下诸将。自己则几乎踏遍了范阳每一个角落想要找出龙气所在。如若真有龙脉那最好是再找一个够本事的风水先生来点个吉穴将祖宗骸骨都移过来好成万年不易之江山。

  说到风水先生安禄山立时想到了一个不二人选济天下。

  这济天下在中原名声不显北地草原上却是大名鼎鼎。这人最厉害之处便是一身杂学似乎无所不学无所不精。数年前安禄山进长安朝圣契丹诸部趁机大举入寇安禄山长子安庆绪起兵出关迎敌结果轻敌大意之下中了诱敌之计一场大战下来几乎全军尽没三万大军出关只有千余骑逃了回来。契丹数万铁骑乘势而下一路攻城掠地势如破竹所过之处人畜不留寸草不生。

  其时有一十里小县名溥不过万余人口正好挡在契丹大军之前。全县上下本已自觉必死恰好济天下云游至此入城之后即惊呼此乃天下风水宝地地脉汇聚之所一时无双凡与此县为敌者必不得好死云云。为荫子孙万代积攒功德济天下便登高一呼号令全县百姓奋起守城。反正契丹凶残守也是死不守也是死而溥县县令早已弃官逃亡济天下又着实能言会道便顺理成章的接管了这座小城。

  其后契丹铁骑涌来上来先是猛攻一日弃尸近千却奈何不了小小溥县。契丹人便留下一万骑兵继续攻城放言破城后鸡犬不留后余下二万余骑便绕过溥县转进内地劫掠去了。

  此后一月济天下尽展所长将守城之道挥到淋漓尽致一万老幼几乎每一个人都用到了极处。别说是契丹胡人那不入流的攻城术就是墨翟复生怕也要叹为观止。但若只是如此十里低矮小城仍万万抵不住一万契丹精壮的进攻。

  可是在这一月之中一万契丹铁骑只觉恍若梦中。

  炎炎初秋竟然也会夜降大雪!除此之外天打雷劈瘟疫肆虐几乎契丹人歌谣中记载过的灾祸都落在了这只契丹铁骑身上。起初还是一天一次到后来便是一天数次而且纵马奔驰时莫名其妙地马就会疯将背上骑士掀在地上。在地上钉根木桩树营帐一锤下去多半会将扶桩之人的手指砸烂如是种种怪事不一而足。

  疲惫交加之余许多兵卒入帐后倒头便睡然后中夜梦醒时便会现有巴掌大的蚊子正伏在脸上拼命吸血。

  一月转眼过去契丹两万骑满载而归。路过溥县时方骇然现当初留下的一万铁骑已只剩五千不到人人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而那小小溥县依然屹立不动如山。

  此役之后济天下名声大震。只不过出名的不光是御敌之道风水之学还有他全胜之后在溥县刮地三尺收足千两白银好处费方肯离去的壮举。

  在那日草原饮宴之前从无一人说过范阳有龙气偏是济天下当席说范阳龙气冲天将个城府极深的安禄山撩拨得几乎不能自己到后来一日也不肯多呆要回范阳看看是不是真有龙气。

  结果一回范阳不论是追随安禄山多年的修士也罢还是道德宗众道士也罢皆异口同声地说范阳有龙气。就连安禄山微服私访随手在街边拉过的一个算命先生都会盯着安禄山大叫一声“客官贵不可言面有龙气啊!”这下也由不得安禄山不信了。

  但是待到要寻龙脉汇聚之处点出可供祖宗安歇的吉穴时却是众说纷芸一会说在西处一会说在东边甚至早上龙气尚在南到了夜间就变成了居北。总而言之龙气似有灵性这些修道之士兼任的风水先生到了哪一边龙气定会在另外一边出现。一来二去就连安禄山也看出来这些修士实在是干不了这活。若是这些修士齐心倒也可一齐骗骗安禄山说点好了吉穴只是此刻人人互相争竞都怕别人先立了功。自己找不准龙脉也不要紧只消盯紧了别人别让他人假冒点出了吉穴便是。

  无奈之余安禄山便只有等纪若尘率军到来。他根本不差这五千精锐差的只是那名声在外的风水先生济天下。

  安禄山本待苦等三月没想到才过了一月有余便传来消息说纪若尘率军已到范阳三十里外。安禄山大喜之下也顾不得身份亲自纵马出城相迎。

  正午时分大道尽头遥见烟尘渐起随后一排排铁血悍卒从烟尘中步出步伐整齐划一竟无一人踏错!

  这些军卒身材高大人人目不斜视似乎就是山崩于前只消军令不出便绝不停步。惟一略显诡异的是他们脸上偶尔会有一层黑气闪过似是将死之人。

  中军处四名赤膊大汉抬一乘软轿济天下与玉童分骑骏马随行在软轿两侧。

  软轿中纪若尘端坐不动双手置膝掌按万千风雾云岚;双足落地足踏万里山峦大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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