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大难临头
小寿, 你可真行！杨玉环听见这个消息，心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了。这些日子, 杨玉环就像是在悬崖边上徘徊的人, 不知道哪一天就一下子掉下去, 摔得粉身碎骨。要是陈玄礼赶着在安禄山的援军来到之前打败了安禄山，杨玉环或者还有绝地自救的机会。现在陈玄礼兵败如山倒，更有李瑁打着清君侧的大旗出来。清君侧，这不是明摆着把杨玉环和整个杨家放在了和天下对立面上。 眼看着李隆基脸色难看的吓人, 杨玉环心里空白一片，只声息啊一个声音：“这会彻底完了。真的要凉凉了。” 果然李隆基摔下筷子，就听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皇帝手上羊脂玉镶金的筷子被摔成了两段。李隆基勃然大怒, 他做梦也没想到, 李瑁, 这个总是逆来顺受，安分老实的孩子竟然和安禄山一起, 造他的反！ “可恨, 这个逆子！当初就应该杀了他！”李隆基站起来，在殿内来来回回的俄走着, 空气凝固起来，在场的人从高力士到那些内侍和宫女都大气不敢出，一个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皇帝的怒气叫人害怕, 李瑁还在函谷关呢, 皇帝就是再恨之入骨, 也是鞭长莫及。他们倒是都在皇帝眼前晃呢。要是被皇帝迁怒了，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就在所有人胆战心惊的时候，皇帝开始迁怒于人了。 李隆基忽然狠狠地冲向放着宝剑的架子，锋利的剑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叫人汗毛都竖起来了。皇帝双目赤红，握着宝剑：“朕要亲自到潼关去的，杀了这个逆子。”现在的李隆基已经是被愤怒和恐惧还有隐秘的羞愧，闹得彻底失去了理智了。 要是别的皇子来了这么一手。李隆基肯定会生气，但是绝对没这样暴怒，当初自己抢走了李瑁的妻子，现在儿子向自己复仇，李隆基心里被各种情绪充满了。皇帝和父亲的权威被挑战，被打击！更有被报复羞愧和屈辱。当年自己怎么对李瑁，现在李瑁势必要一样样的还回来了。但是李隆基不会甘心情愿的认输，默默地吞下苦果。 他是万人之上的天子，是天之骄子，是上天派来统治万民的天子！就算李瑁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能挑战皇帝的权威。李隆基决定要亲自平定叛乱，更要紧的是，他要用强势的姿态来掩饰内心的慌乱。当初得到消息说安禄山谋反了，虽然生气，但是李隆基并没把安禄山放在眼里。 安禄山不过是个胡人边将罢了，为人狡诈，毫无信义，就算是安禄山打着神清君侧的旗号能怎么样。天下人都不会相信，一个狡诈凶狠，背信弃义的胡人将军会代表着天下正义。不用皇帝出来，只需要派出一个将军，安禄山的叛乱很快就能平息。没有政治基础和民意基础叛乱只能是叛乱了，剿灭安禄山的叛乱是迟早的事情。 可是有了李瑁，事情性质就不一样了！毕竟李瑁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出身还不错。武惠妃可是被追封为皇后了。按着法统来说，李瑁也是嫡皇子啊，更别说李瑁有不少的功劳政绩，在朝廷上声誉不错，更有不少的臣子和李瑁亲近。 现在李瑁站出来也说是清君侧，简直就是坐实了安禄山的话，这不是彻底向天下承认了，皇帝强夺自己儿子的妻子了吗？李隆基恨不得现在就把李瑁彻底杀人灭口，他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不当初就把李瑁干掉呢。结果一时心软，留下了这个后患。 看着皇帝暴怒的样子，高力士知道李隆基是彻底失去了理智，赶紧跪下来拉着皇帝的手：“陛下，陛下息怒。还请陛下保重身体。现在情势紧急，还请陛下想出对策来。”“滚开，传旨立刻起驾回长安！王忠嗣和哥舒翰的援军到什么地方了。朕不相信，他们就能攻陷长安。朕要亲自上阵，斩杀逆贼！”李隆基一脚把高力士踢开，可怜的高力士，猝不及防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神色痛苦的捂着心口。 杨玉环被皇帝透露出来的杀气给吓着了，她现在已经没时间担心自己的安危了，看着皇帝的意思，是要不惜一切代价把李瑁弄死。但是事情越来越复杂，真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杨玉环上前，试探着去抓李隆基握宝剑的手。李隆基浑身僵硬了下，但是并没躲闪开。杨玉环心里稍微松口气：“三郎，小心气坏了身子。情势紧急，这个关键时候，三郎不能意气用事。叫人打探消息，想来王忠嗣和哥舒翰的大军就要来了。” 李隆基闭上眼睛，深深地吸口气，杨玉环悄悄地做个手势，早有人无声的上前，扶着高力士起来，可怜的高力士，握着心口坐在地上脸色痛苦，费力的喘息着。杨玉环看着高力士散落下来的花白头发，忍不住轻声的说：“你们扶着阿翁去休息下，看看军报什么时候来。” “刚才是朕一时失控了，叫太医给你看看。传旨，朕要立刻回长安。朕不相信天下臣民都是瞎子，会听信那些乱臣贼子的谎话。朕是大唐的皇帝，是天子！倒要看看谁敢逆天而行，犯上作乱！”李隆基眼神凌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杨玉环被皇帝的眼神扫过，就像是一盆冰水得从头淋下来。身上顿时竖起来无数的鸡皮疙瘩。 看起来李隆基是把李瑁当成了最大敌人了，不过皇帝虽然在气头上，却依旧是谋算很深，哥舒翰和王忠嗣的兵马已经很快就到长安了。那个时候形势倒转，安禄山彻底没了人数上的优势。陈玄礼掌握着禁军，既然李瑁已经跳出来，坐实了和安禄山谋反。陈玄礼再也不会顾忌今后被皇帝算账，被杨玉环报复了。因为李瑁这一闹，杨玉环在皇帝跟前算是彻底失宠了。 “娘子不要担心了，朕还没糊涂呢。不会迁怒于你的。难道你不想回长安吗？青鸾还在长安呢。”李隆基的声音打断了杨玉环的思绪，杨玉环一抬头正对上李隆基意味不明的眼光，她的心紧缩了下。她在皇帝的眼里没有找到一丝温暖，虽然李隆基脸上没有任何愤怒不满，但是在那张温和平淡的面孔下的，藏着的却是深深地寒意。 杨玉环心里瑟缩了下吗，强自镇定的说：“长安情势危急，也不知道青鸾怎么样了，小喜离开这么长的时间竟然没一点音讯。我早就想回去了。只是他们说什么情势危急，我也不知道三郎的心思。”杨玉环立刻表示在赞成，长安现在的确很危险，但是皇帝竟然要迎着困难难上，杨玉环心里稍微放下点。看起来皇帝还没臣弟丧失了斗志。只是陈玄礼是待定主意要扶李亨上位了，真不知道陈玄礼会做出来什么。 长安城内，这个时候正是初春时候。今年的春天来的很迟，往年这个时候长安城的柳树都开始泛绿了，结果今年还是光秃秃。但是阳光毕竟带上了暖意，照在人身上暖洋洋。若是放在往常，必然有不少的达官显贵，风流公子们要到曲江欣赏早春的风景了。但是今年长安城却弥漫着一股紧张和不安。 因为安禄山的叛军已经到了长安城外了，大家眼看着街上那些禁军来来回回的俄调动，一队队的人马掀起阵阵烟尘。本来明丽的阳光也被笼罩上了一层灰尘，叫人心里七上八下的，谣言更是满天飞。什么皇帝竟然被杨国忠给挟持控制了，皇帝下了密诏给安禄山，叫他带兵来长安清除皇帝身边奸臣。 要不然为什么陈玄礼的五万人马打不过安禄山的两万人呢。陈玄礼在玉华宫先出手杀了宰相杨国忠，还把韩国夫人抓起来了。听说过虢国夫人提前得了消息，躲到了皇后的宫里。皇后苦苦哀求皇帝，才算把救了两为国夫人。皇帝不得不废除了韩国夫人和韩国夫人得到封号。 可是要说安禄山真的奉旨办事，为什么长安城戒备森严，能调动的禁军全都调动起来了。一些消息陆续传来，说安禄山根本没有皇帝的密诏，杨国忠是被陈玄礼杀掉。陈玄礼已经派人去接被废掉的太子李亨了，要重新迎立李亨做太子。把杨氏在朝堂上的流毒肃清。而且安禄山叛军十分凶残，这一路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更有传言说安禄山的军队都是些杀人不眨眼蛮夷，他们正叫嚣着要攻破长安，把长安城洗劫一空呢。听着这些半真半假的话，长安城从皇亲国戚到一般百姓都紧张起来。天下太平的太久了，大家都习惯了太平日子了。只有一些老人好依稀记得当年武后称帝，后来平定韦氏和太平公主叛乱经历的各种刀兵纷乱。 李琎一身戎装，骑着马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随从看着路上那些神色惶惶的行人，看着粮店跟前挤着不少的人，李琎微微蹙眉：“怎么这些人都挤到这里干什么？” “郎君，现在谁都知道叛军已经到长安外面了，大家这是在囤积粮食。要是真的围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围呢。”李琎身边的随从皱皱眉的，无奈的说：“安禄山的叛军士气正高，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呢。郎君，那不是陈玄礼的人？”李琎抬眼正看见几个全副武装军官向着这边过来了。李琎露出个冷笑：“他们一定是来逼问太子踪迹的！” 陈玄礼兵败潼关，他带着实力犹存的部队连夜逃回了长安，根本没接着抵抗，就这样吧潼关到长安的地带全都暴露在安禄山面前的。从哪个时候，李琎就知道陈玄礼根本没有想尽力平定叛乱。他这是想在长安搞事情呢。幸好在得到安禄山造反消息之后，李琎已经悄悄地把青鸾藏起来了。果然陈玄礼回到长安第一件事就是矫诏，称皇帝的旨意，要他保护太子安全，带着兵直接进了东宫。 结果陈玄礼扑个空，青鸾早就不在了。最近陈玄礼在长安翻个底朝天。还是没找到太子的行踪。李琎是皇帝专门命令保护太子的，陈玄礼已经和李琎交手了好几次，可惜总是没能占到一点便宜。 李琎一口咬定。小喜先一步带走了太子，他们已经离开长安到玉华宫去了。“这个节骨眼上，陈玄礼还想着找太子呢。娘子说的对，堡垒总是内部攻破的。有这样的将军，安禄山还发愁什么？”李琎冷笑一声，迎上去，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们陈将军又有什么事情啊？” “郡王殿下，寿王竟然附逆安禄山，他和田承嗣带着平卢大军已经到了函谷关了。长安情势危急，我们将军请郡王殿下商议对策呢。”那个军官对着李琎做个请的手势，脸上却是杀气腾腾的。 什么？李琎差点惊讶的叫起来，小寿怎么会和安禄山搅和在一起呢？李琎压下惊讶，对着身边的随从说：“你们先回去，我去去就回去。”说着李琎就要跟着那两个人走，李琎的随从们立刻要跟着他，谁都知道陈玄礼可是敢当着皇帝的面，把杨国忠给杀了的人。陈玄礼现在还有什么不敢的事情吗？李琎一向和李瑁交好，要是陈玄礼随便找个通敌的罪名，先斩后奏，可是——”李琎明白随从们的心思：“你们跟着做什么，陈将军是陛下器重的臣子，是大唐的忠臣。我到他那里去，自然是商量长安防务。你们赶紧回去，按着我的吩咐行事。”那些随从也只能看着李琎跟着两个军官走了。 陈玄礼的家里和以前大不一样了，陈玄礼当年可是为皇帝立了功劳的，李隆基是个大方的皇帝，对这些功臣们都是优厚的很。因此陈玄礼的宅邸在长安也是很有名气的。但是今天和平常不一样，整个宅邸连带着那些仆人们好像都变了样子，一个个得意洋洋，都是挺胸叠肚，目不斜视的样子。仿佛他们都成了朝廷官员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还真是这么回事啊。”李琎看着那些人，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一声。这个陈玄礼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做出挟天子令诸侯的事情来了。长安城危在旦夕，他不想着怎么加固城防，固守待援，却疯狂的寻找太子的踪迹。 上几次在自己跟前没占到便宜，还不死心！我倒要看看，陈玄礼还有什么招。想到李瑁现在竟然和安禄山混在一起，李琎的心忍不住沉。小寿难道真的利欲熏心和安禄山混到一起了。 等着进了正堂，就见着不少全副武装的士兵站正堂外面，一个个握着腰间宝刀，就像是铁打铜铸的一样。这是在给我下马威呢。李琎停顿了下脚步，目不斜视从那些士兵面前坦然走过。陈玄礼强压着内心的烦躁，拧着眉头看着昂然而来李琎，内心更加烦躁了。这个汝阳郡王就像是条泥鳅一样，滑不留手。要是不找出太子的踪迹，提前一步把太子控制在自己的手里，就算是把李亨接来长安也是白费。 “汝阳郡王，你看看这个！”一张告示飘到了李琎面前，在告示的落款上，赫然是寿王李瑁的印信，李琎迅速的扫了下告示的内容，嘴里一阵的发苦。这个告示的文笔分明就是小寿的大作，而且小寿在告示里面痛斥了皇帝的过失。当然他没明着指出来，只是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了皇帝身边的佞臣和奸臣身上。谁是佞臣和奸臣，拿着脚指头也能想得出来。 只怕陛下看见自己亲儿子的大作，一定会气的吹胡子瞪眼，恨不得拧断这个不孝子的脖子了。不过，李琎想起来小寿的经历，觉得一阵解气。只是小寿和娘子怕是从此以后渐行渐远，再也没有任何交集了。他们到底还是反目成仇了。 陈玄礼等着李琎表态：“郡王看见了，寿王忤逆不孝，竟然和安禄山起兵反叛。郡王是什么态度。陛下叫我总揽一切评判事务，现在长安的情势危急。王忠嗣将军援军还要过几天才能来，可是安禄山叛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到了灞河边上了。”陈玄礼口若悬河，对着地图做了半天情势报告，李琎也不说话，只认真的听着的陈玄礼的话，时不时的插上简短的几句话，奉承下陈玄礼的军事才能。 陈玄礼话锋一转：“我已经叫人查了京兆尹进出城门的记录了，并没太子出城的记录，也没什么和太子年岁相当的孩子出城的记录，看起来太子殿下还在长安城中呢。陛下可是把太子的安危交给了郡王，若是长安真的守不住了，岂不是陷太子于水深火热，你是没个安禄山的叛军接触过。他们都是些野蛮的胡人，可没什么军纪！” 说着陈玄礼盯一眼李琎，不说话了。李琎知道陈玄礼刚才把情势说的很危急，仿佛明天长安城就要被攻陷了。只是没想到，为了寻找太子的踪迹，陈玄礼竟然花费了那么多的精力 ，把手都申到了京兆尹去了。哼，看起来他是铁了心要扶持李亨了。 李琎再也不能装傻了，他一脸惊讶的说：“有这样的事情？皇后身边的小喜可是带着不少的人把太子接走了。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办呢？” 看着李琎慌张的样子，陈玄礼也没发现什么破绽，只能纠缠了一会就送李琎走了。前脚李琎离开，陈玄礼就对身边的心腹说：“你们把汝阳君王府严密的监视起来，李琎到什么地方都要跟着看。” 李琎带着几个随从，走在萧条的街道上，心里压着块大石头一样沉甸甸的。忽然一阵歌声传来，李琎对着身边的随从说：“也不知道平康坊现在怎么样了，我们到哪里去散散心。”说着李琎拨转马头向着平康坊的方向一溜烟的跑了。 ……………… 李琎不满的瞪着眼前的人：“你的胆子太大了，现在你已经成了万人唾骂国贼逆子了。你难道真的和安禄山——”李瑁竟然装扮成个娇滴滴的歌姬，正拿着幽怨的眼光瞪着李琎呢。我装扮成这个样子容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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