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撒一网

　　“老豆，那边有一条大鱼！”一条渔船上，一个肤色黝黑的青年呼喊一声，船舱里面立刻钻出一个中年男子，身材不高，粗手大脚，鬓角已经染上一丝丝岁月的风霜。

　　对于在海上讨生活的船老大于弄潮来说，这几年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近海的渔业资源日渐枯竭，想要跑远海的话，没有资金来购买大渔船。他的这艘渔船没有冷冻仓，基本上是早出晚归，所获自然不多。所以听到儿子华仔的喊声之后，他也一下子兴奋起来。

　　凭着二十多年打渔的经验，于弄潮很块就断定那不是一条鱼。华仔的想象力倒是挺丰富，远看花花绿绿的，于是更加兴奋：“可能是露出海面的珊瑚礁呢，听说割珊瑚卖的价钱很高，码头上就有几个烂仔专门靠这个发了财呢！”

　　“再动歪心思，我现在就把你个衰仔踹下海。富了一时，穷了子孙万代。祖宗留下来的大好海场，都叫你们给糟蹋啦！”于弄潮抽了一口卷烟，立刻呛得咳嗽起来。

　　华仔连忙上去给他敲打后背：“老豆，现在谁还守那些几百年的老规矩，赚钞票才是硬道理，老脑筋也要改一改啦，我还没讨老婆呢——”

　　父子俩谁也说服不了对方，但还是要过去一看究竟。当华仔看到那花花绿绿的东西竟然是一只大个鹦鹉的时候，顿时惊得闭不上嘴：大海里面要是发现一只鹦鹉螺倒是不稀奇，可是出现一只活生生的鹦鹉就太不科学啦。

　　更奇怪的是，在鹦鹉旁边，还站着一只老鹰，老鹰的前面的水里还伸出一个猴头，黑眼睛朝着华仔眨了眨，然后从水里伸出一只湿漉漉的爪子向他挥了挥。于是华仔的嘴就半天没能合拢。

　　“傻蛋——”花鹦鹉嘴里嘟囔了一声，然后就用它那弯钩嘴梳理翅膀上的羽毛，对华仔不屑一顾。

　　于弄潮也吃惊不小，纵使他在海上行船二十载，也未曾见过这样古怪的一幕。

　　水花一翻，海里冒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大脑袋。华仔一声尖叫：“大头鬼呀——”

　　唐积德甩甩头发，水珠四溅：“你咋知道我的外号呢？”

　　“不用怕，我们都是人哦。”小虾米也从唐积德身边露头，总算是碰到船了，漂泊的生活终于可以结束喽。

　　“你们是——”于弄潮终于恢复正常，他心里只剩下好奇。

　　唐积德抓抓后脑勺：“我们做小艇出海玩，结果船翻了，还好碰到你们。对了，我叫唐积德，积德行善的积德，这是小虾米。老哥你一脸忠厚，想来也是日行一善吧？”

　　虽然很怀疑这个大头的说辞，但是于弄潮还是和儿子一起将唐积德他们都拉上渔船，一时间，小小的渔船满满当当。

　　大星抖抖身上的海水，然后便伸出爪子，跟于弄潮握了握。它旁边的野鸡还补充了一句：“谢谢哟——”

　　“我们家是开马戏团的。”唐积德顺嘴胡说，毕竟如果实话实说的话，实在有些惊世骇俗。

　　于弄潮父子打量着这两个古怪的海上来客，大头人长发披肩，头戴斗笠，赤着上身，腰间缠着一圈一圈的藤条。身后背着个大背篓，下身穿着一条大裤衩子，上面还缝补了两个大洞，光脚穿着一双草鞋。要是脑袋上插几根羽毛，脸上画点油彩的话，肯定以为是从哪个原始部落跑出来的；而那个小丫头稍好一些，穿着一身白色的公主裙，西瓜头上还戴着一圈翠绿的头冠，不过脚上也穿着草鞋。于弄潮是越瞧越纳闷：哪来的这两个怪人啊？

　　不仅仅人怪，就连他们带着的几只动物也怪模怪样：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的猩猩，说话阴阳怪气的鹦鹉，还有那只高傲的海雕，于弄潮还是小时候见过这东西呢。

　　彼此介绍一番之后，于弄潮父子便开始用手拽拖网。唐积德也很好奇地旁观，虽然他也没少打渔，但还是头一次看到用拖网捕捞。

　　看着鸭蛋大小的网眼，唐积德不由对于弄潮的印象又好了几分。虽然他没见过，但是没少听说渔民用绝户网的事，网眼比筛子还细，一网拖回，一网打尽。相比较而言，这位中年汉子就憨厚了许多，这才是真正的渔民。

　　长长的拖网收到尽头，网底的东西倒是不少，倒进船舱之后，上面全是各种颜色的塑料袋和垃圾，没看见一条鱼影。

　　“我勒个去，这是打渔啊还是打捞海里的垃圾？”唐积德觉得身上有点痒痒，想想刚才就在这样的海水中泡了半天，还真够恶心的。

　　再对比一下桃花岛周边的海域，唐积德忽然觉得很幸运，他们能在那个世外桃源一般的海岛上安居下来。

　　于弄潮叹了一口气，将那些垃圾都收进一个大编织袋，然后舱底才露出十几条鱼，最大的不过尺把长。只见他捡起其中的两条，啪啪两声扔回海里。看得旁边的华仔一脸苦瓜相：我的老婆本啊——

　　“那两条是要产籽的母鱼。”于弄潮将剩下的鱼捡进一个网兜，然后掉进海里。洗了洗手之后，便向儿子说了一声“收船”。

　　望着这个严谨的渔民，唐积德心中涌起一股敬佩之情，他抓抓后脑勺：“于老哥，这天还大早着呢，不如再撒几网试试，没准还有意外收获呢。”

　　说罢，就拿起船舱上的一挂渔网，哗的一声撒进海里。看着他撒网的动作，华仔都暗暗摇头，再瞧瞧渔网落到海里的情形，不圆不扁，基本就是一条线，估计想要罩到鱼是难喽。

　　唐积德将渔网在海里涮了一阵，这才慢悠悠地往回拉着网绳，嘴里还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大鱼小鱼入网中。”

　　船上那爷俩都看傻了，只有小虾米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切，她知道，大头叔叔一定能网到鱼的。

　　“还真够沉的，搭把手啊——”唐积德有点吃力，大星上去抱住他的后腰，龇牙咧嘴地也没多大劲，还是于弄潮接过网绳，奋力拖了上来。

　　爷俩再次傻眼：满满一网鱼啊，最大的足有二三十斤，小的也有三五斤，一个个都直挺挺地躺在网里。

　　小虾米手疾眼快，从渔网上摘下来一条被挂住的鼓虾放回海里。然后赞了一句：“大头叔叔好棒！”

　　“你是怎么做到的？”华仔看向唐大头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妖怪。

　　还是于弄潮比较老成，招呼儿子收拾着渔网，开船返航，不过看向唐积德和小虾米的目光却充满了敬意。

　　两个多小时后，渔船停靠在一处简陋的码头上。码头上面破破烂烂，堆积着不少垃圾，散发出一股浓浓的鱼腥气。稍远一点的地方，还停着几辆拉鱼的大车，有冷藏车，也有的上面放着一个个笼箱，里面装着海水。

　　“鱼老大，今个收成怎么样？”一个染着黄毛的年轻人凑上来，目光不断在唐积德和小虾米身上打量着：“嗨，哥们，这身打扮够潮的——靠，有钱人啊，居然养猩猩还玩鹰。大哥哪里发财？”

　　唐积德也懒得搭理这样的小混混，他打量着这个码头，心中多少有点失望，并没有那种回归的喜悦。恍然间，只是觉得这里并不是他真正的家。

　　黄毛不知唐积德的深浅，也没敢再招惹他。跳上于弄潮的渔船之后，往舱里瞅了一眼，惊得差点栽进海里：“不愧是这方圆百十里最有名的鱼老大，我全要啦！”

　　鱼老大是于弄潮的绰号，最初是一种尊称，不过这几年渐渐变了味道，在这些小年轻的眼中，反倒成了古板和憨大呆的代名词。不过黄毛这一声鱼老大，倒是真心出于敬意。

　　卖了鱼，数着手里的一大沓红票子，华仔乐得合不拢嘴：这都赶上一个月的收入了。

　　“大头，到家里坐坐，咱们哥俩好好喝点，算是老哥对你的谢意。”于弄潮拎起两条大鱼，然后向唐积德发出邀请。

　　“应该我们谢谢鱼老大才对。”唐积德并没有反对，对于这个淳朴的渔民，他很有好感。而且他还要打听一下消息，毕竟他这样一个没有身份证的人，去哪都不大方便。而且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不方便叫有关部门知晓。

　　停好了船，留下华仔在码头上补网，于弄潮便推出两辆自行车，他住的小渔村距离这里还有五六里路呢。唐积德注意到，码头上停着的大多是摩托，看来鱼老大一家的生活状况并不是太好。想想他用的拖网的网眼，唐积德也就表示理解。

　　常年被海风吹着，自行车上面锈迹斑斑，还没等唐积德接过车子，就看到一个黑影窜了上去，直接跳到车座子上，然后一双猴爪就搭住车把，居然像模像样。就是大星的腿短了点，够不到脚蹬子。不过这也难不倒瓦西里同志，它的屁股离开车座，悬在弯梁上边，总算是能踏住脚蹬子了。

　　“这猩猩还会骑车，行不行啊？”黄毛领着几个小年轻也都围上来瞧稀罕。

　　“应该没问题吧？”唐积德心里也没底，虽然大星蹬脚踏式发电机挺溜的，可是毕竟第一次骑自行车，于是向大星比划了两个手势。

　　大星飞速地点了几下脑袋，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显然是信心十足。它的这种信心也极大地鼓舞了小星，也窜到托货架上。

　　唐积德这才示意鱼老大撒开自行车，大星俩脚使劲蹬，嗖一下就窜了出去。只见它俩脚忽上忽下，身子左摇右摆掌控着平衡，俩前爪稳稳扶住车把，愣是没摔跟头。

　　“大星真棒。”小虾米毫不吝惜赞美之词。

　　“好，再加点速！”黄毛他们也都轰然叫好，猴子骑车，只是在电视里面看到过，今个终于看到活的了。

　　瓦西里同志也是兴奋性选手，两条猴腿蹬得更加起劲，正好前面是一段下坡路，自行车速度越来越快，嗖嗖嗖风驰电掣，好不刺激。

　　唐积德猛的一拍大腿：“忘了个大事，大星会刹闸不？”

　　小虾米摇摇头：“好像脚踏发电机上没有刹车啊！”

　　“追！”唐积德撒丫子撵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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