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空手套白狼
谢和没好气地道：“少问，这跟你球不相干！”
程迷糊沉默半晌，忽然笑道：“咋，听说你新招了个军师先生，叫个甚‘李秀才’的，就不跟老弟兄交心了？”
“放你个驴屁！”谢和很粗俗地又骂了一声，“俺是那种见新忘旧的小人？”
程迷糊眯着眼想了想，摇头道：“不是！”然后就瘫躺下了。
谢和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忽然说道：“你别说，小李娃娃有本事，脑袋好使，不过俺还得观察观察。”
程迷糊哼哼两声，没有答话。
谢和知道他看上去死样活气，其实耳朵灵着呢，之所以没答话，只是因为懒得搭茬罢了。
“你给俺参谋参谋。”谢和只好向自己的老弟兄直接下命令。
“参谋个屁！”程迷糊依然瘫躺着，嘴里说道：“我还不知道你？他妈的，嘴里说‘观察观察’，其实使着顺手，丢不掉了吧？”
谢和给他拆穿了小心思，也不气恼，“嘿嘿”笑了两声。
程迷糊把手臂枕到脑后，笑道：“你爱用就用，不过岛上肯定有说怪话的，你得让小李拿出点儿手腕来，否则混到最后还是个胡三寿。”
谢和深以为然，连连点头，忽然笑道：“你倒是猜猜，刚才秀才追出去干啥了？”
程迷糊道：“不猜！”
谢和套了个没趣，只要自言自语地说：“等会俺要好好盘问盘问。”
就在这时，李慕华推开房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谢和乜了一眼，打目光示意他坐下。
李慕华老老实实地坐下，说道：“三哥，我把岛津他们留下来住一夜。”
谢和鼻腔里哼哼两声，既没表示同意，也没有反对。
李慕华从怀里掏出两个五两的银锭说道：“三哥，程寨主，瞧，倭人给的。”
谢和眼皮子动都没动，冷笑道：“就这些？”
李慕华笑道：“可不，倭人小气巴拉的，托我来说项就给这么点儿。”
谢和道：“那你准备咋替他们说项啊？”
老谢嘴上冷腔冷调，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其实心里倒真想听听这秀才有什么高见。
谁知李慕华一挥手道：“说个屁啊，我安排他们在东寨住一宿，这十两银子就当住宿费——程寨主，给。”
他将两个银锭扔到土炕上，拍拍屁股就打算告辞。
这一下倒教谢和与程迷糊措手不及了，他俩没想到，这秀才剑走偏锋，吊足了他们的胃口，现在一甩手就要走人？
没门儿！
谢和心里亮堂得很，知道秀才这次来肯定有话要说——如果只是为了送十两银子，那随便交给哪个东寨的兄弟就行，何必巴巴地亲自送来？
程迷糊此刻完全不像个喝醉的家伙，一挺身从炕上蹿下地来，拉住李慕华道：“说的屁话！哥哥能拿你的银子？”
他把银锭塞回李慕华的手里，硬扯着他坐下，说道：“中午留下吃酒，算是给你接风！”
程迷糊的鼻头红得发亮，可是眼睛更亮，他的话说得很硬气，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老程虽然看上去成日迷迷糊糊，外号也叫个“迷糊”，可谢和知道，这老家伙其实是大渚岛少有的精能人！
此刻程迷糊的一番做法，不仅看穿了秀才卖的关子，而且不着痕迹地把秀才留了下来，这再度证明了他的厉害。
李慕华笑道：“那就多谢程寨主了。”说完便顺水推舟、借坡下驴，自然而然地又坐了回来。
屋里沉静了半晌，谢和忽然说道：“你来就是跟俺白扯钱的事儿？”
这时程米虎也坐起来，笑眯眯地看着李慕华，他也想听听这秀才嘴里能说出什么样的“高论”来。
李慕华沉吟良久，这才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不是，我确实打算帮倭人说两句话。”
谢和又好气又好笑，把烟袋锅子一丢，道：“说吧。”
李慕华这次没有绕圈子，直接问道：“三哥，您不接这单买卖，是不是怕惹人非议，还两头得罪人？”
谢和也很痛快，直截了当地道：“不错，宝山宝船绝不能碰，这不必多说。大友家这批货是去年就定下的，佛郎机人品性虽然很差，不过他们的传教士很讲规矩，做生意只按协定办事，所以这个买卖不好做。”
的确，只从生意上来说，一旦接手此事，既得罪大友宗麟，又得罪佛郎机，而且毫无利益可言——宝山宝船的情报对他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他没有说，那就是叶宗满……这次是叶宗满的手下麻五将倭人带来的，谢和料不准这里头有没有什么猫腻。
李慕华笑了，他双手各捏一个银锭，“啪啪”撞得直响，身子凑到谢和跟前，神神秘秘地说道：“三哥，宝山宝船咱们肯定不要，可如果换成别的呢……您想要银子还是要鸟铳？”
要银子还是要鸟铳？这不废话吗！
“老子都想要！”谢和斜乜了他一眼，“你给老子偷去？”
李慕华笑道：“三哥说笑话哩，我可不会这门手艺。”
这时程米虎从炕上爬下来，搬了个马扎坐在两人中间，兴致勃勃地问：“怎，你有办法搞到？”
李慕华很干脆地道：“没有！”
“……”
程米虎只好又爬回炕上去。
李慕华道：“不过有个办法可以试试，只需要三哥牺牲一下个人的宗教信仰。”
谢和奇道：“啥叫‘宗教信仰’？”
李慕华道：“您信教不信？”
谢和很认真地想了想，问道：“拜土地爷、拜龙王算不算信教？”
“不算……”
“那就不信！”
李慕华神秘一笑，说道：“那如果有人用四百支鸟铳加八万两白银，请你信个教，你信不信？”
谢和抽着烟，把脸凑过来问：“你问问那人，俺信十个教，可不可以给俺四千支鸟铳、八十万两白银？”
程米虎瘫躺在被褥上，噗嗤一笑，凑趣道：“这种好教也给我来十个。”
李慕华笑道：“没有这样多，就一个——我跟他们说了，我们不要情报也不要鸟铳，那批鸟铳截下来之后，岛津家必须出双倍价钱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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