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暮色西沉

　　前线，战火连天。

　　空气中都是弄的化不开的血腥味，人的断肢和尸体随处可见，黄褐的土地上遍布着一道道伤痕，断裂的铁甲和兵戈散落了一地，血液将地面都浸泡的微微泛出红褐色。

　　秦楚月正在看地图，门口突然走进一人，他抬头，就看见风未期走了过来。

　　“目前情况还是僵持不下吗？”他问。

　　“嗯。”秦楚月深深地呼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两方势均力敌，粮草，兵力，武器基本都是同等的。这样就导致了两边都无法占据绝对的优势，便逐渐形成了拉锯战。

　　这样拖下去只会渐渐变得越来越糟糕，而且也不会出现胜利得而一方。这场战争没有赢家，只有谁输的更惨。

　　秦楚月知道这个事实，苏秦也知道。或者说，所有人都知道，但是却依旧得这么打下去，下不了手，也软不下心。

　　于是隐隐的，便出现了反对沈归的舆论。沈归在为十多年一直顺风顺水，他是一个天生的皇帝，虽然猜疑心重却能很好的管理这个国家。但是在这一次却如同被下了降头一般怎么都不肯收回命令，大臣们苦口婆心地上奏，他都总是面无表情地听着，却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风未期知道，但是他不能说。而且到了这一步已经无法回头，他能感受得到沈归的决心，也能感受得到这条路最终只能走上末路。

　　两人相顾无言，秦楚月叹息一声，低头继续看手上的地图，风未期则是坐在那里，垂眸计算着今后的种种。

　　拉锯战就此展开，每天两方都象征性地射几箭然后骂几声做做样子，苏秦和秦楚月都装作没看到，都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而士兵们私下相见也不再互相伤害，而是勾肩搭背地看起来就像是多年好友一样互相唠嗑，抱怨着该死的战争。

　　只可惜这种和谐的景象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京城就传来了一个消息。

　　沈归要御驾亲征。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风未期有些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他一路走到了屋外。此时正是傍晚，天空中早已出现了无数星星，夜幕深邃而辽阔，但是此时他却没有任何看星空的心情。

　　沈归他真的已经疯了。

　　这是他最后的想法。

　　—

　　沈归的到来让战争重新回归，刀光剑影之间尽是亡魂。硝烟起，不知多少家庭妻离子散。

　　风未期很想找到沈归，告诉他已经够了，不光是战争，还有他这么多年来偏执的爱恋。他很多次怀疑沈归根本就爱的不是沈玥栏，而是自己的幻想，所以才会如此病态，如此癫狂。

　　他这么想的时候，沈归正站在城墙上。他此时穿着一身黑色的氅衣，眉眼清秀，阳光下看起来有种朦胧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少年。

　　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这一切就都烟消云散，只剩下了他眉眼间那深沉的疯狂，幽深的一方天地都压抑了起来。

　　隔着遥远的距离，风未期和沈归的视线撞上。风未期感觉自己就像是撞进了深渊里，那里是一片贫瘠的土地，大地龟裂，看不到一丝希望。

　　沈归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同情，这让他原本冰冷的眼神瞬间破碎，像是惊慌，又像是悲怆，还有那不顾一切的嫉妒和杀意。

　　嫉妒啊，是嫉妒呵。

　　风未期微微勾起唇角，他唯一有的，却是他终年求而不得东西。

　　求而不得和得到后失去，到底哪一个更加令人绝望？风未期觉得自己并不知道，就像他永远不能理解沈归的偏执一样。

　　或许沈归也永远不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只是两个失败者而已。

　　就在他思绪恍惚地放飞的时候，对面的士兵开始了冲锋，风未期正准备也上前，突然感觉一道杀意明显地针对他而来。他还没有回头，就听见人群之中传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

　　“未期——！”

　　那声音里包含着穷尽此生的悲伤，一瞬间穿透了茫茫人海，直直地灌入了他的耳中。

　　她的面容在千军万马之间是如此的清晰，他凝视着她的容貌，一瞬间恍惚回到了少年时。

　　她疯狂地跑向她，四周的人群在这一刻好像不复存在，她向着他跑了过来，黑色的长衫被风掀起，就像是一道墨迹突兀地画在了虚无的世界中，如此霸道地冲进了他的世界。那一瞬间他几乎感觉不到任何事物的存在，满心满眼里都只剩下了一个她。

　　“你不应该来这里。”

　　刺痛从背后传来，先是一点冰凉，随后镇痛席卷了他的全身，心脏的跳动声恍惚被放大了数倍，他跪倒在地，奇怪自己为什么能听见那微弱的心跳声。

　　“我非要过来！”沈玥栏的眼泪就像是落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她来到了他的面前，手忙脚乱地想要给他止血，只可惜那血液汩汩流出，就像是泉水一般，很快就将两人的身上全部沾染上鲜红的痕迹。她伸手紧紧地抱住他，声音嘶哑：“我不会再离开你了，再也不会。”

　　“玥栏……”时隔多年，风未期终于再一次见到了她，他想要伸手拥抱她，但失血过多的冰凉之感已经袭遍了他的全身，他的视线渐渐开始模糊，耳边的风声远去，从未有过的疲倦席上心头。

　　但是他不愿就这么死去！他才刚见到她，为什么竟然就是生离死别了？！

　　干涸的眼眶里隐隐有泪光泛起，他的指尖微微颤动，他拼着自己的所有力量忍着不死，他久久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她抱着他，泣不成声。

　　“陛下！”秦楚月惊得就要冲上前去，却立刻被士兵拦住，他的双眼赤红，不敢想象自己的好友，此刻竟然就要离开人世了！

　　“放箭。”沈归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他的眼神冰冷的就像是山顶的雪花，终年不见阳光，孤高而阴冷。

　　“可是……”

　　有人想要违抗，但是更多的人听取了命令，他们都只是局外人，从头打尾对此都一无所知

　　漫天的箭如同雨一般倾泻而下，黑压压的竟然都遮住了太阳的光芒。秦楚月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而苏秦则是停止了一切动作，不可置信地看着不远处那两个人影。

　　怎么可能，怎么会……

　　箭支扎进皮肤里的声音沉闷而窒息，带着化不开的血腥之气，沈玥栏的瞳孔猛地缩小，竟然连眼泪都停止了掉落。

　　风未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他勉强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反过来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你真傻。”他的嘴唇苍白的几乎没有一点颜色：“和，和苏秦在一起，你会有一个……”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再说下去，后背传来了越来越多的疼痛，疼痛到几乎麻木。

　　和他在一起，你会获得属于你的一切，只不是没有我而已。

　　这个世界并不是谁没有了谁都活不下去，他来战场就没有想过要回去。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总有一天她能够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恍惚之间他好像看到了以前的场景，她坐在樱花树下，抬眸看向他。

　　“你是什么人？”穿着一身粉嫩的小裙子，脸圆圆的，眼神里带着温和和善意。

　　那个时候的他遭遇了人生的巨变，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纯粹的眼睛，清凉的就像是河流，却如瀑布一般冲垮了他内心的堤防。

　　如果那个时候……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去招惹她就好了，她的一生本来是如此的前程似锦，苏秦的存在会让沈归有所顾虑，也不会闹到如此地步。

　　他收紧了抱着她的手，箭支穿透了他，扎进了她的身体。漫天的箭雨就像是永远也不会结束一样，他怀抱着她，视线逐渐陷入了一片黑暗。

　　直至虚无。

　　沈归慢慢踱步走下了城墙，他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几乎被鲜血所包裹的两个人面前，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偌大的战场此刻竟然安静地只能听见他的脚步声。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两人，他们被箭支所贯穿，至死都紧紧抱在一起。箭支将他们两人牢牢地绑在了一起。这场景刺伤了他的眼睛，他恨恨地上前想要将他们分开，却不知是不是箭支卡在了骨头里，又或者是风未期抱的太紧，他花了很大的力气却一无所获。

　　沈归有些跌跌撞撞地后退两步，他沉默了一会，手中握着一只刚刚拔下来的箭支，上面满是血迹。他收紧了手掌，直至被勒出红痕。

　　“哈哈哈哈……！”

　　沈归突然大笑起来，笑声癫狂，在寂静的平原上传出了很远，他疯狂地笑着，笑出了眼泪，笑的咳嗽不已，甚至是痛苦地弯下了腰，他就这样大笑，直到费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栽倒在地上。

　　再也没有醒过来。

　　远处，山头，云辞舟站在山坡之上，眯起了眼睛。

　　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叶青竹就像是一棵笔挺的松竹，长衫被风撩起。他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云辞舟，瞳孔却微微失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在天际，火红的太阳西沉，大半个的天空都被金黄色的光芒所渲染，云层朵朵，徐徐向着更远的远方展开。

　　太阳就要下山了。

　　－－－－－－题外话－－－－－－

　　这个结局原本是我构思的一篇三国杀同人，cp是逊香，皇帝是孙权，未婚夫是刘备。当然那个剧情和这个也就大结局一样，不过在三国里是很符合走向的，在这里看起来就有些突兀了……而且在那边我能写出一点虐的感觉，这边没什么感情铺垫，看起来就有些平淡……其实说到底还是文笔的问题吧，真希望有一天文笔也能和那些作家一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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