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海底神殿
翻沉海的底部是一条海沟，水妖认为，海流经过海沟便会受到影响，从而形成旋涡。旋涡时不时就卷走过往船只，可是时至今日，船只残骸还未能填满海沟，灾难无法休止。
直到撞击大地的时候，俞强仍死死抱住海惊天。他听见木头破碎的声音，在耳边绵延不绝。大量的木屑、泥沙、气泡搅浑了海水，让他目不能视。剧痛从周身传来，仿佛骨头被人一寸寸仔细敲碎，要是他还有力气打滚的话，他一定满地打滚。
看看体力值，还剩下10点，已经是濒死状态。要不是海惊天友情担当了人肉气垫，在撞击海沟的时候承受全部冲击，自己恐怕也跟着一命呜呼了。
他察觉到臂弯里的蛟龙尸体变小，好似有个水泵将龙皮底下的东西全抽走一般。他勉强睁开眼皮，手里空空如也，再抬头，只见原本浑浊的海水猛然澄澈一块，澄澈的中心是一团鲜红的肉丸子，这肉丸子足有一人合抱。俞强凭直觉认为，这肉丸子就是海惊天尸体变成的。
死于翻沉海，会发生这种异象吗？
明明没有水流，肉丸子缓缓动了起来，只见它飘到哪儿，哪儿的海水就变得干干净净。
[过来……]
俞强一愣，四处看了看，没人啊。现场唯一能动的就是肉丸子。
[过来……]
那肉丸子停在三米外，只见它下方有一条狭长的地缝，因为被木片遮盖，所以很难被发现。肉丸子扭曲变形，化作一道肉泉，嗖地进入地缝中。
[过来……]
什，什么？俞强还没来得及理解眼前的事情。翻沉海底下住着npc？是真有蛰居的龙神？是它抽走了海惊天的血肉，还要叫自己过去？
出于好奇，俞强奋起所剩无几的耐力，一点儿、一点儿地往前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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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龙宫，后殿——司海监。
在这座后殿里，光源少得可怜，安排在此处的官员都是些视力退化的深海鱼类妖怪。他们日以继夜地守护着龙宫最宝贵的东西：海图龙洗。
海图龙洗一套四件，乃是上古水神共工受龙族之托而打造，四海龙宫各持一件，分别对应东西南北四海。其外形为小巧青铜盆，盆沿有双耳（盆之把柄），盆内铺有泥沙，而泥沙形成了微缩的南海水文地形，也即南海海图。一旦南海何时、何处有何异动，龙洗就会在同时于微缩海图上反映。司海监的职责就是时刻监视海图龙洗，若有异变，便要立即通知龙王。
此时海图龙洗一处升起微型旋涡。当值的是安监正，他弯下腰，眯着眼看了一会儿，道：“酉时，翻沉海异动，程度轻微。报兵部处理。”
一旁漏刻博士连忙侧身记录，正要出门，忽然安监正用与老年人毫不相符的声音大喝：“慢着！不对，程度虽然轻微，但‘它’醒了！”
漏刻博士脸色瞬间白了：“这……”他上任一百五十年，未曾听过这样的事情，据说上一次“它”醒了是在五百年前，导致一场恐怖灾难，所以安大人才会如此失态吧。
安监正扭过头来，半瞎的眼珠子在冷光下显得白惨惨的：“速请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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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龙宫，兵营。
士兵们本都已睡下，忽然被叫醒，迷迷糊糊地披挂，来到校场列队。他们的怨言在看到沙将军的一瞬间全都烟消云散，转而化为不安。
沙将军乃是兵部的二把手，身上已无多少妖族特征，可见妖力雄浑。在他右侧一字排开的是齐偏将、戴校尉。只见平日耀武扬威的戴校尉，此时挺胸收腹、目不斜视，装得和个新兵蛋？子一样。
这么大的阵仗，难道是太平洋的妖怪们打过来了？
沙将军冲齐偏将微微颔首，齐偏将便高声道：“第一营、第三营、第五营，听令！着尔等速至翻沉海，结阵以待！”
“喏！”
士兵大部分莫名其妙。翻沉海又有旋涡了？按惯例不是派一个营过去就行了吗，何以要三个营？
兵贵神速，部队迅速赶至翻沉海。只见海沟烟尘弥漫，海水里散落零星蓝光，水流却无异动，可知旋涡刚刚平息。士兵以伍为单位，开始搜索海沟。异常干净，没有血，没有肉屑。
沙将军手持一把冷艳锯，于船只残骸中翻找。他从不停留，直到他走到一条地缝前。他脸色凝重地看着地面——某个人形生物四肢着地爬行所留下的痕迹，而痕迹的另一头就是地缝。
“齐偏将。”他道。
远在三百米外的齐偏将转瞬来到沙将军身旁，卷起的水流把地上痕迹破坏了，但痕迹的影像早已烙印在沙将军脑海里。
沙将军道：“‘有人进去了’。你把这句话汇报上去。”
进去了？进这地缝里了？齐偏将瞟了一眼地缝，便低头应是，没有问多余的话比如“这地缝里是什么”。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沙将军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他转化为本体，乃是一条旗鱼，在海洋生物里短距离游泳速度最快的，这次沙将军点名让他带队，多半也考虑到可能有紧急军情需要汇报。
待齐偏将离去，沙将军转身，面无表情地对众将士下令：“严守此地，出入者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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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强趴在宽可容一人的地缝边上，往下看，只见下方黑漆漆的，一点儿动静也无。他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人声，估计是龙宫军队，每次发市，这帮家伙都要先拔头筹。
怎么办？等到军队过来，肯定直接把自己带走治疗，绝对不会让自己再下去的；而翻沉海常有旋涡，下次能近距离接近的机会也不知何时才有。略微权衡之后，俞强一用力，整个人沉入地缝。
这是一段安静的旅程。
他慢慢地往下沉，看着地缝入口慢慢变小，直到再也看不见。绵绵的、听不真切的汩汩声抵达鼓膜，一如他第一次登录游戏所体会的那样。多么深邃的海洋，此时正温柔地包容着他。
他忽然想，这条地缝会不会是某个巨大生物的嘴巴？就好像鮟鱇用光亮把小鱼吸引过来一样，地缝用声音和海惊天的血肉吸引了他？而现在，是沿着巨大生物的食道一直下沉？想到这里，俞强萌生出不安与害怕，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他忽然想起“沈秋的笔记”里记载的巨神柯夙戮。他会不会就这样一直下沉，最终站在巨大生物的眼球上呢？
他条件反射地想要划水，但全身酸软无力——他的耐力值还在恢复当中。他的下沉是不可逆的，是不容挣扎的。他要对抗的不是海惊天那种具体的敌人，而是黑暗与寂静、空旷与未知这些抽象的概念。
深海恐惧症……吗？
俞强苦笑，只能接受恐惧的压榨，倾听自己高频率的心跳。物极必反，随着一直下沉，他在恐惧之外又感觉到心安。他体会到自己的渺小，他接受命运，生与死对他来说都不再重要。他漂浮在虚无之中，无依无靠，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是并不温暖的海水。
他的后背接触到柔软的沙子。他已经穿过地缝，来到一处地穴。地穴并不比一个小学教室大，内部有晶石散发莹莹蓝光，墙壁上蚀刻了看不懂的图案与文字。地穴中心矗立一块黑色石碑，来自海惊天的血肉正悬浮在石碑上方。
系统提示：您进入隐藏地图“海底神殿”，此处为安全区，可以正常上下线。
[你来了。]
俞强再次听见这个声音，无法分辨说话人的年龄、性别。因为海底神殿的空间很小、几乎不存在水流，这回他很肯定，声音不是通过水体传播的，而是直接响起于脑海。
[你带来了很好的祭品。]
祭品？是指海惊天？
这时石碑上亮起光芒，形成一个类似蛇的图案。俞强忍不住抬手触碰图案，忽然发现碑上产生强大吸力，牢牢吸住他手臂！而那蛇形图案扭头摆尾地活转，顺着俞强手臂慢慢脱离石碑，完全依附在俞强身上，再从皮层中爆发锐利疼痛！
与之同时，俞强脑海里闪过各种第一人称视角的画面，有时，“他”掀起海啸，有时，“他”沉眠于海底，有时，“他”吞噬着某种神秘巨怪的血肉……太多信息不断涌入，再加上**传来的疼痛，让他十分难受。
系统提示：您已满足了学习技能的显性条件：具备水妖模板。
系统提示：您学习了技能。
系统提示：您获得了魔纹“自然刺青潮汐时刻”。
然而奇迹般地，他的体力值、耐力值都升到顶点，一身伤口痊愈，唯一在高速下降的是饱腹度。总算挣脱石碑的俞强大口喘气，等喘匀了，才发现肚子咕咕作响。他三下五除二把身上带的干粮都吃掉，依然没有缓解饥饿，于是下意识地看向石碑上悬浮的血肉。他本来是非常讨厌生肉的，但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紧接着，一道水流把他推撞到墙壁上，撞碎一大块晶石，痛得他惨叫连连。
[这是我的祭品。你去寻找你的祭品。]
这么小气干嘛？就给我吃一口……
[成为我的祭坛，为了我而强大、而进化，最终你也成为祭品，迎接——]
系统提示：您的精神状态不佳，建议您暂时退出游戏十分钟。
俞强退出游戏。系统提示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让他听不到神秘声音最后说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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