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初见琳琅

　　南海边缘，十里珊瑚。

　　此处风景极美，叫人目不暇接，也难怪此处的主人有琳琅仙子之称。俞强虽在逃亡途中，见此美景，也忍不住心神迷醉，奇怪自己为何不早点来参观。他远远瞧见一位十五六岁模样、着红色罗裳的女妖站在海底，暗自攥紧武器，上前招呼道：

　　“姑娘你便是琳琅仙子吗？”

　　少女先道了个万福，声音甜美软糯，能听得人骨头发酥：“见过先生。我叫单琳琅，区区小妖，当不得‘仙子’二字。”

　　“说什么‘区区小妖’，太谦虚了！你的能力真的厉害，足不出户，能知天下事。”俞强由衷感叹。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能在开战前掌握敌我情报，就已经预定了胜利。

　　“先生过誉了。并不是我厉害，而是汇聚在此的一切生灵厉害，我为它们提供庇护，它们为我提供消息。我不能离开此处，所以，我特别喜欢听新鲜事，久而久之，人们就说我通晓海中时事了。”琳琅笑道。

　　身为妖怪却不能离开……果然，上天还是很公平的，在给你能力的同时也给了你限制。俞强也笑：“那么，目前最新鲜的事儿就是我咯？”

　　琳琅掩嘴：“当然！先生威名，何人不识？水军偏将齐生潮追你百里却一无所获，升云岛欧老鬼也没能把你撕成碎片，这两件事一出，你已是南海响当当的人物，更别说你还击杀了一个邢癫子。”

　　说到这儿，俞强心中一凛，问：“仙子——”

　　“叫我琳琅即可。”

　　“琳琅小姐，你邀请我来此处，说是感谢我杀了邢癫子，可我路上又遇到一个，这是怎么回事？”俞强虽知道邢癫子懂得分身，但那也只是他的猜测，他想听听专业人士的说法。

　　“说来话长……”一提到邢癫子，琳琅俏脸便生起寒霜，旋即面上冰消雪融，笑道：“先生，我们何必站着聊呢？请随我来。”

　　两人来到一处天然形成的洼地，四面珊瑚环绕，地上有绵密柔顺的海草，又有夜明珠散落在地，想来是琳琅的待客室。此处本来聚集了一大群的鱼儿，在看到俞强的时候便一哄而散，影子都不见了。

　　琳琅不好意思地道：“它们堪不住先生威风……”

　　“哈哈，我脸丑是事实，被吓跑是很正常的嘛。”俞强摸摸脸，自嘲道。他的天赋“恶容”，让比自己低级的中立怪物尽可能远离自己。

　　两人席地而坐，以扇状珊瑚作为靠背，以海草为软席。俞强感受到难得的舒适，他嗅了嗅，水里飘来单琳琅的体香……是一种让人安心的香味。在这时，俞强才来得及欣赏少女的姿容。单琳琅是典型的小家碧玉，眉目端正，发髻典雅，衣装齐整，却不施脂粉，妍丽浑然天成。她的身段尚未完全长成，更显柔弱，容易激起男性的爱怜与保护欲。沾染露水的花骨朵、树干上的娇嫩新芽、蚌中的莹润珍珠，这些才堪比喻少女的美貌，然而它们又无少女的灵韵，殊为可惜。

　　琳琅调整了几颗夜明珠的摆放位置，双手叠在小腹，道：“首先恭喜先生击杀邢癫子。邢癫子是我的仇敌，可惜我既不能离开十里珊瑚，又拿他没办法，只能一直看着他逍遥法外、把美丽的南海搅得乌烟瘴气。”

　　邢癫子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历史上的，已不可考。据说此人原本是一只正常的海星妖，拥有的能力，虽不算强大，却也过得逍遥安逸。有一天，某位上古神魔路过，他有缘得见神魔真容，便跪求指点。神魔就问他：“海星切作两半，每一半都能长成完整的海星，那么哪一个才是原来的海星呢？若两个都是，它们是否一模一样？若两个都不是，原来的海星又去了哪里？”

　　当时浮游老祖也在场，见证了这件事的发生，后来他点评道：神魔此问明指海星，暗指本我，而涉及“本我、自我、超我”的问题已经接触大道，非同小可，解得开便能直指金仙，解不开便一辈子红尘打滚，多少鼎鼎有名的修真者和大妖怪被卡死在这一关，耗光阳寿也解不出，无奈何，或是兵解转世，或以鬼修之身继续和问题死磕。问完问题，神魔便离去了，留下迷惑不已的邢癫子。

　　邢癫子虽有幸脱离兽身，慧根却不足，这就奠定了他日后悲剧的结局。他身为海星，当然熟稔自家能力，但他在神魔提问下却仿佛拨开迷雾一般，头一次思考这个问题。是啊，断了一条手臂，手臂再变成妖怪，妖怪是我吗？或者不是我？手臂是血肉，我也是血肉，有何区别？血肉是我的一部分，棘刺是我的一部分，那我剪下来的棘刺是“我”吗？

　　他反复在脑海里推演，把想法分成两派，一刻不停地自我辩论，无论哪一派都有道理，但同时哪一派都占不到上风。他陷入悖论的怪圈之中，耽误了修行，日渐憔悴，宛如行尸走肉。

　　终于有一天，他疯了。他切开自己，求证到底会是什么结果，于是神憎鬼厌的邢癫子正式诞生。他做事毫无逻辑，随心所欲，成了海魔。海魔非是特指某个种族，一般指个体，若某个体严重危害了海洋生态圈，那他就是海魔，人人得而诛之。邢癫子不是最强的海魔，却是最难对付的海魔，若把他打成粉碎，每一个碎片都可以变成新的邢癫子，杀之不尽。

　　介绍完后，琳琅叹一口气，沉默不语。

　　“啊？这就完了吗？”俞强问。他兴致被勾起来了，很想知道邢癫子得出的答案是什么。勾起来却没个下文，就跟一直追看的小说忽然停止连载一样，让他怪难受的。

　　“这就是世人以为的‘邪法’，其实不过是神魔随口一问。龙宫为避免再出现第二个邢癫子，严格控制一切掌握的妖族，如海参、水螅等。”

　　“那，浮游老祖在场，是不是也求神魔指点了？”

　　“他主动封印了有关那个问题的记忆，怕走了邢癫子的老路。神魔有如天道，不仁，无情，提问时不会考虑回答者的将来，若先生有机会遇见神魔，务必三思而后行——那到底是机缘，还是劫数？”

　　上古神魔毁天灭地，遇见了还提什么问，不如先考虑保住小命吧！俞强又问：“既如此，为何邢癫子和浮游老祖会求神魔指点？”

　　“大道无处不在，只是我们与大道之间隔着一层纸，而神魔可以在纸上戳出一个洞，让我们一窥洞后面的风景。易地而处，我恐怕也会求神魔点拨吧！”

　　听起来怪玄乎的。俞强换了话题：“琳琅小姐，你和邢癫子有何过节？”

　　原来那邢癫子自发疯之后，四处流窜。须知棘冠海星此物甚是贪婪，幼年期便吃珊瑚上的藻类，成年直接啃起珊瑚虫，每天可以吃掉两平方米的珊瑚，所过之处可说是寸草不生。邢癫子亦然，疯了之后生物本能占据上风，经常跑来十里珊瑚大快朵颐，而十里珊瑚又是琳琅仙子的要紧之地。单琳琅是珊瑚成精，天生被邢癫子克制，想象一下，一个妙龄少女长期被流氓大肆轻薄却无法反抗，怎一个惨字了得？

　　说到这里，单琳琅差点把银牙咬碎，斯文气质不翼而飞：“那人恶心至极，我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系统提示：您接受任务“狙杀邢癫子”吗？

　　俞强心中大笑。这什么鬼任务名字，看来琳琅是恨癫子恨得要死啊！任务其实就是走个过场，毕竟俞强已经干掉一个邢癫子了，只消提供证据即可。他拿出三根“飞星针”，单琳琅双手接过，看起来相当高兴。

　　系统提示：您的任务“狙杀邢癫子”完成，获得奖励：琳琅仙子、单琳琅对您的好感度上升；随机一件炼灵装备以下的装备品级提升。

　　琳琅收起证物，主动为俞强解下“海藻斗篷”，笑道：“先生替我杀敌，我无以为报，只能略尽绵力。”

　　“海藻斗篷”是绿装（精工装备），再往上一级会是什么呢，俞强还未曾见过，相当好奇。只见琳琅把斗篷摊在腿上，咬破手指，于斗篷上涂抹纹路。她认真细致，仿佛是在为情郎做女红活计，抬头对俞强笑道：“我有血炼之术，可以炼出装备灵性，宫里曾招我为炼器师，被我拒绝了。”

　　俞强对炼器颇有兴趣，此时正是良机，便咨询一二。

　　之前也提到过，人族有工匠，能打造刀枪剑戟，可是妖族野性未驯，几乎不事生产，怎么才能得到称心如意的武器呢？这便要提到妖族独有的炼器手法。随着修为日渐提高，妖族越来越接近人形，便能把原先身上的、非血肉的部分炼制成武器，比如齐偏将把自己旗鱼的剑状吻部炼成短锥，邢癫子把棘冠海星的棘刺炼成飞针，当然这两者也有区别，前者只有在自己或是其他旗鱼妖手中才能发挥最大威力，后者威力一般但人人都可使用。

　　当然，不是每个妖族都懂得炼器手法，他们也可以退而求其次，找炼器师来炼制，只不过这事情也有风险，要是炼器师在装备上做了手脚，借此暗算自己，那就糟糕了，于是大家宁愿支付高额酬金，也要找最有信誉的炼器师。所以说，炼器师地位尊贵，一来是因为人才稀少，二来就因为他们值得信赖。即便琳琅仙子多番拒绝入宫就职，龙宫也不敢怠慢仙子，正是这个道理。

　　“好的，完成了！”单琳琅抬起素手。斗篷在美人膝头闪烁生光，到底会是怎样一件装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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