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曹振出来，犯难，一眼看见刘禄跟在身后，道：“你再跑一趟，把苏常在的话本拿来，别说皇上要的。”
刘禄自认倒霉，上头派下来的难活，掌事的太监往下指派，到他这里只有硬着头皮去办。
刘禄又走去敏秀宫，进院子，没敢直接进去西偏殿，苏常在若问起来怎么说？刘禄溜边，斜签着身子往西偏殿里张望，小六子在屋里一眼看见窗外的刘禄，对着他杀鸡抹脖子挤眉弄眼，小六子机灵，没吱声，背着主子溜出去。
刘禄见他出来，一把扯过他就走，硬生生扯到宫门外，小六子云里雾里有点发懵，问：“公公叫奴才出来，到底什么事，这么神秘？”
刘禄压低声音道；“皇上要你家主子看的话本，你想办法弄出来，先跟你说下，不能说是皇上要的，露出半点口风，你吃不了兜着走。”
小六子一听，这个后悔，没事呆在屋里，眼睛乱瞧，以为是什么好事，刘公公有好处背着人给他，谁承想，是这桩棘手的事，皇上也不是哪根筋不对，专门跟苏常在过不去，给奴才出难题。
小六子直摇手，他可不敢应承，小主正看在兴头上，断不会把话本借人，别看小主平常好说话，可不是软柿子，任由着人捏，遂一口回绝，“这事奴才办不了，公公另外想折，我家小主看得入迷，吃饭都要奴才们招呼几遍，不舍得放下本子，岂肯让人拿走。”心下腹诽，君子不夺人所爱。
刘禄就知道这奴才不会轻易答应，板起脸，道：“这个差事是曹公公交代的，咱家可说了不算，曹公公说了，这事办好了，给你记下一功，不答应，猴崽子还想不想在这宫里头混？”
小六子气闷，以大欺小，狗仗人势，掂量掂量，不敢得罪曹振，曹振为皇帝心腹，在这后宫里，没人敢得罪他，就是后宫主子们都敬他三分，贿赂讨好他。
未了，小六子耷拉着脑袋，道：“奴才试试看。”往回走，心里盘算，一会趁小主歇晌，把书偷出来。
苏琉璃早起没爬出被窝，睁眼就看书，头不梳脸不洗，趴累了，就坐着，坐累了就歪着看，终于累了，吃过午膳，在金钗有节奏的捶腿中，迷糊着了。
春困秋乏，金钗阖眼，直打瞌睡，手机械地动作，有一下没一下的落下。
小六子见状，凑到金钗耳边，小声道：“金钗姑姑，别捶了，没看小主睡了。”
金钗睁开眼，看苏宝林歪着睡着了，拉过单子替小主盖上，金钗爬下炕，小六子殷勤地道；“金钗姑姑，你下去用膳，咱家在这守着小主。”
金钗打了个哈气，走去后罩房用饭，小六子从窗子里看金钗走远，苏琉璃的话本甩在身边，小心拿过来，揣在怀里，悄悄溜出去宫门，见刘禄等在门外墙拐弯处，匆忙掏出来，递给他，嘱咐，“我家小主歇晌，顶多一个时辰，记得快点送回来，小主要是醒了，不见书，奴才可担待不起。”
刘禄东西到手，顺口答应，“放心，一准耽误不了。”高高兴兴回去交差。
曹振把话本交到皇上手里，赵曜看眼书皮，写书的人不是前朝大家，本朝名仕，是一个叫孤山野叟写的，顺手翻看，里面内容多是民间传说的神仙鬼怪的离奇故事，本朝皇子受正统的教育，师承本朝最有学识和声望的翰林鸿儒，所读的书籍，都是精挑细选，经史子集，治国安邦策略，这种杂书，不出现在皇子阅读书籍范围里，尤其这种名不见经传的民间文学。
赵曜挑着看了两段，里面描写市井生活，故事离奇怪异，觉得新鲜也蛮有意思，就接着看下去。
苏琉璃困乏，睡了有一个时辰，悠悠醒来，眼睛半睁不睁，顺手一摸，枕旁空空的，没摸到书，睁开眼，四处寻找，纳闷，睡觉前放在一边，怎么竟没了，寝殿无人，苏琉璃喊金钗，无人答应。
半晌，小六子蹭进来，“小主，金钗姑姑去东偏殿找冬雪姑姑说话。”
苏琉璃四处瞧看，“看见我的话本子没有？”
小六子结结巴巴，“小主说的是什么本子？”
苏琉璃着急，“我睡觉之前看的书，弄哪去了？我记得放在枕头边上，怎么没有了？活见鬼！”
小六子不敢隐瞒，双膝跪地，“小主，别找了，刘公公拿走了。”
“什么，他一个奴才敢擅自拿本小主的东西？”苏琉璃恼怒，皇帝看自己不顺眼，跟自己过不去，他跟前的奴才也狗眼看人低，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
对小六子横眉立目，“他拿我东西，你们这些奴才是做什么的，为何不拦着？他拿我书干什么？”
小六子哭咧咧解释，“刘公公说是曹公公要借看一会，等小主醒了就送回来，八成是什么事耽搁了。”刘禄嘱咐不能露出皇上，小六子不敢提及。
苏琉璃气不打一起来，“欺人太甚！你立刻给我要回来，要不回来，你别回来！”
小六子还没见主子生这么大的气，吓得急忙道：“奴才这就要去。”
小六子一路小跑去乾清宫，找到刘禄，拉住，央求道；“刘公公，我家小主生气了，公公行行好，快把书拿给奴才，书要是拿不回去，奴才没法交差。”
刘禄甩脱他紧扯自己袖子的手，“好了，不就一本破书，什么值钱玩意，至于你急成这样，你等着，我给你进去问问。”
“公公可快点，我家小主还等着。”小六子低声下气央求，心里这个骂，你当初求爷爷时，软硬兼施，用不着了，变脸比翻书都快。
刘禄进殿，看皇上倚在榻上聚精会神看苏常在的话本子，曹振站在一旁侍候。
近前扯扯曹振衣袖，曹振会意，放轻脚步，跟着他到殿外，小六子迎上前，哈腰，“给公公请安。”
曹振道；“你家主子派你来要书？”
小六子一脸苦相，“公公，我家小主睡醒，发现书没了，冲着奴才发火，公公，奴才这下可摊事了。”
曹振板脸问：“你招出是皇上要看吗？”
小六子急忙分辨，“奴才哪敢把皇上供出来，奴才说曹公公借来看看，一会就还回来。”
“放屁！撒谎都不会，咱家认识字吗？”曹振尖细嗓音边骂边踢了小六子一脚。
小六子委屈，吓得躲远几步，可怜巴巴地道：“奴才一时忘了这个茬了，公公可怜可怜奴才，奴才要是不把书拿回去，主子要把奴才的腿打折。”
赵曜今儿晌午心情不错，品读，闻书本里除了墨香，还有一股香气，他鼻尖贴在书页上，细闻，淡淡的，是苏琉璃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清淡味道，令人神清气爽，提神。
曹振看皇帝看得津津有味，急得满地乱转，苏琉璃看的不是□□，不过一本闲书做消遣，皇帝博览群书，曹振以为皇上随便翻翻就让他送回去了，没想到皇上看上了瘾，不还了，曹振说好是借，有借无还，怎么跟苏常在交代这事，小六子这狗奴才还把自己扯进去，回头苏常在朝自己要书，自己上那弄去。
赵曜一转脸，奇怪的眼神看着来回走的曹振，“来回转什么？朕的头都转晕了。”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主子有样，奴才跟着学样，皇上凡有重大未决的事，在殿上来回踱步思考，奴才有事也满地转圈。
曹振仗着胆子，指指皇上手里的书，“那书，是趁着苏常在睡着了，偷出来的，苏常还不知道，奴才怕苏常在一会醒了……”
赵曜不满偷这个字眼，“我堂堂一国之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本破书，朕不能要吗？去告诉苏琉璃，这本书朕没收了，身为朕的妃子，竟看些不入流的闲书。”赵曜说完，心安理得接着看书。
曹振不敢反驳，愁眉苦脸，赵曜看了一小会，抬头，说了句：“去皇宫藏书楼，把《女诫》、《内训》找出来，给苏常在送去，让她闲着没事多看看。”
说罢，眼睛又回到书本上，曹振呲牙咧嘴，不让苏常在看的不入流的闲书，皇上您老看。
曹振不敢多嘴，打扰皇帝雅兴，皇帝交代的，不敢不办，带着刘禄去皇宫藏书楼，找到看书楼的掌事太监，拿钥匙开了藏书楼的门，掌管书籍的太监，按照目录，在架子上找到一套女四书，把其中的一本《女诫》拿下来。
曹振跟着皇帝，凡事不敢马虎大意，接过《女诫》，递给身后的刘禄，刘禄看一眼书名，“师傅，正是这本。”
曹振心想，既然来了，不如多拿几本，给苏常在送去看着好看，就命人把一整套女四书都搬下来，跟刘禄捧着送去敏秀宫西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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