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薤露托我忧（1）

　　晨晓，鸡鸣。

　　这里正是通往太白剑宗的山道。

　　山道的底部很是湿润，两边都是苍天的古木，郁郁葱葱，形成一大片的林区。一条崎岖的小路扭扭曲曲地在这片林区里蜿蜒开来，时不时还被树遮挡，既隐秘又难寻。若不是杨允寒在边上一路指引方向，一众人简直要疑惑这处地方到底存不存在。

　　依照杨允寒所说，太白剑宗的所在地位于太白山的主峰，需要翻越五处极高的山才能抵达。也真是难为杨允寒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居然对这里的路线也是这般清楚。也不知道他平日里这条路走过多少遍。

　　众人一路前行，在各种小型山坡上穿上穿下。几处高峰的斜坡极位陡峭，几近绝壁，一眼望去深不见底，看得让人毛骨悚然。而这绝壁又几乎无路可走，众人需要攀岩才能翻过去。也亏得几人轻功都还不错，否则一不小心便是坠落山脊两边，尸骨无存。

　　蒲珏不禁大奇，这山里虽住着太白剑宗这样一处大派，却并未修任何栈道和石阶。一路上都是各种由人踩出来的小道、泥路和石路。仔细想来又忽然明白了，外面的人都说太白山极其隐秘，难寻其踪。原来不但进太白山脚困难得很，即便是好不容易进了太白山脚了，这太白剑宗也不算那么好找的。

　　想想也是，太白剑宗与赵国朝廷作对日久，却一直在这地方蓬勃发展，若不是因为所在地如此隐秘，又怎会能长期相抗呢？

　　山道里因刚下过小雨，泥泞得很，脚下特别容易打滑。

　　杨允寒年纪虽小，却走得颇为轻松。不但一路走在队伍的最前端，气都不喘一下，一路下来，脚上居然连泥星都不沾。蒲珏这才明白了，所谓太白山有名的轻功“踏雪无痕”原来是长期在这样的山间行走才练就的。梁平虽轻功不错，在这样的地方也只能放慢速度，小心前行。倒是慕容芷清的轻功看起来还不错，一个弱女子，居然在这种地方也走得顺顺当当，脚底生风，比起杨允寒也不差。这让梁平不禁大奇，这样一个文质纤纤的公主，轻功是怎么做到如此好的？甚至比自己的还好上几分。

　　最惨的是蒲珏，因不能运内力提气，落在了队伍的最后，走得是小心翼翼，还需其他几个人的协助才最终得以通过那几处陡峭的险坡。

　　平日里这几处陡坡都会守着几个太白剑宗的弟子。此时不知为何，守在关口的弟子却都已不知去向，防卫极其松懈。

　　杨允寒一路寻觅过去，连这些弟子的影子都丝毫找不到，心情愈发低落了下来。小小的脸神色极其严肃，一声不吭。蒲珏也有些奇怪，难道说，太白剑宗出了什么大事么？

　　这时已经到了山谷。只见一片白雾弥漫，前方身后皆是迷蒙一片，看不清也穿不透。愈往上走，雾气越淡，但也愈冷。等到了中间的一段山岭，树木开始变得稀少起来。风开始越发寒冷，地上只能见到一片低矮的灌木，以及裸露的岩石。

　　山间的天气瞬息万变。刚刚还是一片迷雾，一阵山风刮来，迷雾顿时消散不见。蒲珏往上望去，发现上面居然还有更高的山峰，堆着茫茫的白雪。

　　大家终于在一处关口找到几处点点的血迹。

　　杨允寒心中一阵紧张，开始迈开步子往上狂奔，以寻找更多的线索。

　　其余几人知道他心中着急，均沉默了下来，一言不发地陪着他一路上行。

　　再往上几里便到了绮冰湖。据杨允寒所说，这太白山上的冰湖多得很，而这绮冰湖便是整座太白山上最大的冰斗湖，也是太白山南宗弟子的驻地。

　　蒲珏还记得太白剑宗的南宗，好像是由太白剑宗几大世家的女子所组成。

　　走到这里时，山间的一派迷蒙早已不见了踪影，只能见到雪峰倒映在仍有积雪的湖面上，与蓝天白云相互映衬。这湖水清澈得如同镜子一般，将几个人的影子映在湖面上，清晰可见。

　　只是绮冰湖边上虽有不少建筑，但里面却是一点声响都没有，寂寥空旷，诡异地吓人。湖边杳无人迹，只余下一片残血涔涔凝结成块，趁着寒冰嶙嶙，凄凄如鬼魅之地。几处险坡上，仍凌乱分布着几十具女尸，就这样散落在那里，无人打理。

　　一众人不禁被这幅景象惊呆了。

　　蒲珏一时间定在了这里，这般的惨状，比王家村的那一幕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惨状，而是一片修罗屠场：横陈的尸体四处都是，血迹斑斑，鲜血在这些陡崖上星星点点，四处漫开。

　　杨允寒已经跟发了疯一般持了剑便冲到了险坡的下方，呆呆地望着这几具尸体。一股热泪从他眼中夺眶而出，流入口中，咸咸的。他抿了抿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任凭眼中的泪水奔涌而出。小小的身子在这山间无助地摇晃，好似雨中摇曳的枯叶，随时将被暴雨击落。

　　这时，只见一只燕子般大小的小鸟，有如蜻蜓点水一般敏捷地划过水面。它衔起来一片冰池中的落叶，极速地往山坡上飞去，出“唧唧”的声响，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这鸟头部呈白色，背部乌黑，腹部一片红褐色，样子极为独特。蒲珏从未在其他地方见过。

　　听见声响，杨允寒猛得抬起头来，眼眸里尽是泪水，但终于忍住没让他们掉了下来。他似是想起来什么，大声吹了口哨子。

　　那鸟似是十分通人意，扑棱着翅膀又飞了回来，停在了杨允寒的手心。

　　“这是我们太白山的圣鸟，名唤溪鹆，我们跟它走吧。”杨允寒抿着嘴低声说道，声音有些发抖，似乎在极力压抑了所有的情绪。只见他轻轻抚了抚这鸟的身子，又将它放飞了出来。这鸟也不飞远来，紧紧飞在大家前面引路。

　　慕容芷清轻声道：“小弟弟，你若是难过，就哭出来吧。”

　　杨允寒跟中了邪一般，木在一边一言不发，抑抑地压着自己不哭出来。

　　蒲珏有些不安，杨允寒这般反应，会不会是大悲失声？但仔细看他的神情倒像是强自镇定，只是在努力寻找一个答案一般。

　　于是众人也不扰他，只是默默地跟在他后面，生怕他会情绪失控会做出什么事来，毕竟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怎么能忽然一下子接受这么多悲惨之事呢？

　　只见那只鸟走了一小段之后，忽然便似是受了惊一般，绕着杨允寒兜了一圈便用了极快的速度猛得往远方的雪山上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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