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无法描述
直到明言走进会议室里, 和这位上头来的审查员交谈过后, 他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员工们会表现出这么明显的厌恶情绪来。
直白点说, 这位审查员并不像是过来“协助”《龙之猎人》审查工作的, 更像是空降下来“看管”蓝星工作室的。
他抵达的头一件事，就是要求蓝星出示他们的工作手册, 然后开始看上面分列的一条条规则。
也就是说, 一大早八点开始, 整个会议室里的所有人，就一齐坐着，等他慢慢地一条条看过来，然后对他感到不满意的地方进行批评。
他看的很慢, 很仔细，而且不允许会议室里其他人开小差。
所有人于是互相大眼瞪小眼, 只能看着他一页页翻过去。
明言到了之后，批评的对象, 自然而然就切换成了他本人。
审查员罗伯特道：“首先，古龙种不准出现——”
明言笑道：“本来就没有古龙种。”
罗伯特瞪起了眼睛：“现在是谁在说话？不管你们有什么意见，先等我把话说完。”
明言于是做了个闭嘴倾听的姿势。
罗伯特似乎满意了，便继续说：“首先, 古龙种不准出现。第二，过于邪恶的龙种也不允许出现，这个我也不为难你们，后续会给你们一个列表；第三，剩下的龙种不允许做过于邪恶的事情, 包括杀害或者伤害二级智慧生物，这些事也有一个列表；第四，这个游戏里龙不允许□□。”
说到这里，他刚好停顿了一下。
旁边一位设计师实在是忍不住了：“可是龙之间的繁衍是我们的主要玩法之一啊。”
“琢磨玩法是你们设计师的事！但是让游戏变得健康和谐是我的工作，希望你们不要妨碍我完成工作。”罗伯特冷淡地说，“试想一个六岁大的孩子，看见你们的游戏里出现了‘□□’两个字，他会不会产生好奇？然后会不会产生不好的想法？你们敢把这样的游戏做给你们自己的孩子看吗？”
众人：“……”
其实明言很想说“敢”的，他也很不明白为啥不敢？
不过，在这种情形下，显然这么说话会很容易引起争论。
他觉得很麻烦，于是决定先沉默着听罗伯特说完。
大约是总设计师的沉默，让审查员感受到了自己的地位。
他挑起一边眉毛，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然后用发号施令地口吻说：“不允许出现‘□□’两个字，就这样。”
明言便问：“能否请问，你是如何教导你的孩子的呢？我是说，假如他问你他是从哪儿来的时候。”
罗伯特道：“这不是孩子该知道的问题！他只要知道双亲组成了家庭就够了。”
明言摸了摸下巴，揶揄道：“也许我们可以让两头龙互相磨蹭脖子，然后就生出龙蛋？”
然而，罗伯特并不能领会他的幽默感，无情地说：“不准出现脖子及以下的亲昵情节！”
明言：“哦，那就变成亲吻生蛋好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开始憋笑了，有人小声开玩笑：“哦，天呢，我的孩子每天放学回家都要亲亲他的小狗，我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个？”
“告诉他别担心，小狗不会生蛋……”
终于有人憋不住了，吭哧吭哧偷笑了起来。
会议室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审查员明显无法适应一个游戏工作室里的氛围，他愤怒地说：“肃静！先生们，我们现在在庄严地进行一个重要会议！你们这是对工作的不尊重！”
大家只好又安静了下来，但依然眉来眼去地互相示意。
罗伯特脸色很难看，继续一股脑儿地说道：“还有，不允许世界末日，不允许未来世界的朝阳联盟发生危机，不允许未婚先育，不允许游戏内任何角色发生三人及以上的关系，不允许为了感情寻死觅活，不允许围绕财产争夺——就算是龙的宝藏也不准！不允许发生强行的性-行为，不允许有边缘职业，不允许涉及以下几个职业：部队、航空、消防、就捞、医疗、法庭、刑侦、军阀……”
天知道他对这些东西背得有多滚瓜烂熟。
总之这一串实在是太顺溜了，以至于众人根本找不到机会打断他。
他们互相交换着眼神，然后把手伸到桌子底下去，偷偷地在工作群里发消息。
【这人是不是已经忘记了……《龙之猎人》里只有龙，没有人？】
【哦，仔细想想，消防龙好像很有意思啊！】
【我的天，我终于知道什么是戴着镣铐跳舞了。】
【或许我们还可以有个医疗龙？比如说绷带龙什么的，浑身缠满绷带，解下来一根就可以用来治疗人，性格是友善亲切超级黏人……】
……
明言看了一会儿，也禁不住加入了群聊。
话题渐渐扯远，设计师们越聊越兴奋，几乎忘记了会议桌上面还有个人正在高谈阔论。
直到几分钟后，审查员同志终于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自己的一长串“不允许”，并低头找起了水杯。
他喝了一口就说：“水都冷了！你们工作室的招待员真是不敬业！”
站在旁边的秘书小姐姐就笑了一下，给他倒了刚煮沸的一杯水——这年头，一般的饮水机还真做不到倒出这么热的水来。
审查员根本没想到，于是被烫得舌尖起了数个燎泡，痛得他当场就惨叫了起来。
秘书小姐姐连忙上去道歉，同时一把拎起他就去医疗室去了。
——出了这么个小意外，会议当然是开不下去了。
而且看这个伤情，恐怕今天之内也不能这么长篇大论下去了。
于是几分钟后，会议室里的众人纷纷伸着懒腰走了出来。
这一个上午几乎什么事儿也没有干，只有在工作室的群里水出了几千字的灵感记录来。
明言笑道：“总算是知道某些地方为什么效率这么低了。”
员工们纷纷心有余悸地点头。
明言接着道：“你们抽签吧，谁抽到最短的，明天继续陪这位审查员看手册……”
刚松了一口气的众人登时发出了惨叫声：“还来啊！！”
而明言本人则来到了楼上的工作区内。
他刚一到场，策划组的组长就跑过来问情况了。
明言走过去拍了拍手，招呼《龙之猎人》制作组的成员都起身靠过来一点，然后就言简意赅地说道：“按审查员的意见，古龙种直接消失在我们的世界里了，顺便以后龙的□□不叫□□，叫‘亲昵’。别的地方注意要真善美一点，具体细节你们有空的话就去看看审查员接下来发的材料，好了，没了，散吧。”
又拍了一下手，示意这个小会结束，明言就叫上策划组组长去到办公室里，把这事详细的讲了一下。
可以想见，这天的工作群里，都是充满了大家的吐槽。
蓝星这群精英的想象和执行能力都是相当厉害了，一个下午就可以产生各种段子。
首先他们就真的把“绷带龙”的设计文档给做了出来，而且归类在了幻想龙种里面。
其次他们还把“配对”的文本改成了“亲昵”——就没啦。
他们没对《龙之猎人》进行其他任何的改变，因为他们接着还做了一套《如何应付审查员》的设计文档……这就是完美的计划了！
最后，他们玩起了段子……
这天晚上，轮到夏诚来蓝星大厦蹭晚饭吃。
他们一向是和员工一块儿用餐的，从来不避忌什么。
明言跟他一起开开心心地在食堂打了自助餐，然后找了个座位。
夏诚却发现周围气氛有点古怪——
坐在隔壁的两名员工，一个人动勺子时不当心碰到了另一个人的手，然后他们说起了奇怪的话？
“嘿，伙计！你碰到了我脖子以下的地方！”
“实在很抱歉，这肯定不能算是亲昵动作吧？”
“本来不算的，但是你还在我脖子以下的地方留下了粘稠的白色液体！”
“？？？”
夏诚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回头确认了一下——
根本没问题好吗！不就是不当心把沙拉酱蹭到你手上了吗？！
可那两个戏精还在继续。
“哦我的老天鹅，你还好吗？我们可是同一个人种的，亲昵过后有足足70%的概率……”
“不！！我可不想有蛋，我是有女朋友的人啊！我们绝对不能出现三人及以上的亲昵关系！”
“……”
“？”
“好了闭嘴，知道你有女朋友而我没有，吃你的吧。”
两个戏精的临时组队，似乎莫名破裂了。
明言已经笑了起来，因为他几乎快看见对面夏诚满头的问号在闪烁了。
夏诚：“今天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明言笑道：“问题不大，我们只是将一些文本‘无法描述化’了而已。比如今晚，我们就只能睡‘供人睡觉用的家具’，而不能出现‘床’……”
夏诚愣了一下，突然忍不住兴奋地舔了一下嘴唇：“真的吗？那浴缸可以供人睡觉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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