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夜色还未到来，“虞美人”却已经热闹起来，来来往往，穿梭不断地人群，路过时都会下意识地看一眼这个销金窟，男人目露向往，女人也不乏羡慕。

　　小舞微笑着被姐妹们包围着，听她们絮絮叨叨的询问，双手合于身前，背脊挺直，缓缓的开口：“哪里有什么困难？当我是莺歌儿那傻丫头哪？”望向人群外的艳娘，眼神闪烁，不敢与她对视，接着笑道：“不过是家里老家来了亲戚，不得不呆几天，放心吧。”

　　“原来是这样”

　　“确实，家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烦死人了”

　　“恩恩，还是避着他们的好”

　　众人放下心来，话题转到了如何对应家里的远亲近邻上。

　　“不能说？”吐出一口烟，艳娘对走过来的小舞说，自从莺歌儿劝过她以后，如今她抽烟也都在她不在的时候抽。

　　“这可不像你的性格，”嗤笑，“你会在乎那些人？”

　　“……”

　　艳娘见小舞低头不语，猛然将她拉起，疾步走到她的休息室。“虞美人”几个当红的小姐，都有属于自己的房间，只是她不像其他人那样喜欢待在这里，因为太安静。

　　“脱！”

　　小舞浑身一颤，手心开始出汗。

　　“不要让我帮你脱！”

　　“嘶～～”艳娘震惊的看着眼前伤痕未愈的身体，深吸几口气，才没让自己失去冷静，

　　“怎，怎么回事？”盯着她的双眼：“不要骗我！”

　　小舞凄然一笑，穿好衣服：“艳娘姐姐，还是瞒不了你，就像我第一次偷偷跟着客人出场，第二天就被你发现。”

　　艳娘没有说话，究竟风尘场所的她，怎么可能看不出女子是否走出那一步，如今她们之间，恐怕只有莺歌儿还是干净的了。

　　“其实，”眨了眨眼，“其实这次也是我傻，没想到那个男人是这种人，”小舞说的含含糊糊，有些忐忑不安，不知艳娘姐姐会不会接受这个说法。

　　果然，听小舞这么说，艳娘沉吟片刻，“动心了？”

　　“算是吧！”

　　“你们来的第一天，我就告诫过你们，在这里什么都可以玩，只有大烟和真心不能玩，”

　　烦躁的重新点燃一支烟，“这次既然你已经吃过教训了，我就不多说了，”

　　指尖点着桌子，艳娘在烟雾后妩媚的双眼闪过厉色，“人是谁？还没有人能将‘虞美人’的人搞的这么狼狈，全身而退的。”

　　小舞知道艳娘不简单，有传说她和道上大哥“疤爷”，也就是“虞美人”的背后老板杜涛，关系不一般。所以这些姑娘们也都比较信赖她，连管理舞厅的升哥对艳娘的态度不一样。

　　虽然不知道消息是真是假，但是小舞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事，给经常照顾自己的艳娘添麻烦。

　　“他已经离开上海了，不用再找他了。”低头把玩着梳妆台上的扇子，小舞似漫不经心的说。

　　艳娘盯着小舞，肃声道：“你确定？从你的上来看，活下来不容易吧！”

　　小舞不可自抑的升起一阵恐惧感，仿佛又想起那个恐怖的房间，咬牙道：“是！”吴家，不是小势力。

　　没有继续追问，艳娘也察觉小舞的异常，这种时候不让她回想才是对的，“好，我不会再追究，你的伤……”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在休息一阵子就可以了。只是又要麻烦艳娘姐姐和升哥说了，我这样频繁请假，确实……”

　　打断小舞的道歉，艳娘安抚道：“升哥那里，你不用担心，这点事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只要好好养身体就行了。”

　　摸摸她瘦削的脸颊，眼睛里有些心疼又有些复杂。

　　等莺歌儿来到时，小舞已经被艳娘赶回了家，两人错开了时间，没有见面。

　　艳娘想了一下今天的日期，她觉得今天的日子不是很好，不然为什么，平时最省心的两小只，今天接二连三的出事？

　　林月华幽魂一样走进后台，和身边的人打招呼，她知道自己现在有些不对，可是没办法控制，大脑一片空白，只靠着本能行动。

　　林月华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和她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似的，她看不清众人的神色，听不清她们的声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艳娘的休息间。

　　坐在沙发上的人双眼发直，眼神无光，艳娘都快要以为林月华中邪了。不过就算不是中邪，也不远了，看莺歌儿的反应，应该是被吓坏了。

　　这可有些难办了，艳娘暗道。

　　艳娘悄悄走出房间，来到舞厅前台，找到正在安排人装饰今晚舞台的升哥。

　　“升哥”

　　杜升正兴高采烈的指挥工作，心里美得不行，再次感谢他哥，虽然是一表三千里的亲戚，可是杜升想到当初家乡遭了大灾，他独身来到上海投靠家里人说过的，有出息的三大爷家的儿子的大堂哥的远方侄子的杜涛时，他本以为会被丢出去。

　　没想到涛哥不仅收留了他，还让人教他怎么做事，还让他管理一家高级舞厅。

　　杜升本人，可以说貌不惊人，甚至还有些猥琐，为人还欺软怕硬，有些贪财，不过他有个最大优点，知恩图报。

　　如今，他已经把杜涛当做再生父母一样的存在，对他言听计从，尊敬不已。

　　听到艳娘叫自己，杜升连忙颠颠的跑了过去，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虽然涛哥没有明说，可是他还是看出来艳娘对杜涛来说是特别的存在。

　　所以，平时杜升对艳娘也是很尊敬的，她说的话，想做的事，杜升从没有违背过。

　　杜升不知道，正因为他知恩图报，平时又对艳娘尊敬有加，杜涛才会放心把“虞美人”交给他，把艳娘安置在这里。所以说凡事一饮一啄自有因果。

　　艳娘微笑着看杜升小跑过来，仔细看，那神情说是慈爱也不为过。

　　那人如今都四十好几了，还没有一个子嗣，她也不知能不能给他一个孩子，想起这事心里便一阵疼痛。

　　平时看见瘦瘦小小，和那人有几分相似的杜升时，免不了将他当做子侄辈看待。虽然他们两人只相差十几岁，可是杜升的年纪做那人的儿子也绰绰有余了。他也是把他当孩子吧？想起那个人，艳娘的神色更加温和了。

　　拿出手帕给杜升擦擦额头热出的汗，有些埋怨道：“这些小事，何必你亲自出马呢？底下那些人都是吃干饭的不成？”

　　“嘿嘿，”杜升脸色涨红，平时他就觉得艳娘嫂子对他的态度，有些像对待儿子，有些难为情，不过他也很享受就是了。

　　“嫂子，您叫我什么事啊？”杜升小声询问，不敢让其他人知道艳娘和涛哥的关系，免得给他们带来麻烦。

　　瞥了一眼杜升，“乱叫什么？谁是你的嫂子？再胡说看我怎么收拾你，”话虽严厉，但带着笑意的眼睛和语气却出卖了主人的心情。

　　杜升摸摸鼻子，没说话，一副任打任骂，就是不改的无赖样。

　　无奈的点了点杜升，艳娘随即脸色一变，说道：“小升，我这里有两件事麻烦你”

　　杜升神色随之一正，认真回应：“嫂子说什么外道话，平时您那么疼我，有什么事您尽管说。”

　　杜升没有提到杜涛，一是艳娘平时确实极为疼爱自己，二是，既然艳娘说找他而没提涛哥，说明事情在他的应付范围内。

　　艳娘看他这么认真，神色不由一阵缓和，“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第一件事不过是给小舞请个假，她短时间应该来不了了。”

　　想了想小舞这个人，杜升说道：“小舞平时也是安分守己的，客人也都很满意，她家情况也挺复杂，”想了想她家的情况，“她爹是个老赌鬼，其他人也不省心，这次休息这么长时间，看来是受了不轻的伤！”

　　看了看艳娘，“嫂子，要不要查一查？”毕竟他们舞厅的人受欺负，也是在踩涛哥的脸。

　　艳娘摆了摆手，“不必了，这件事我已经问过了，到此为止就行。”

　　杜升闻言，点了点头。

　　“第二件事，需要你去查一查，”艳娘担心的说：“我手底下有个小舞女，叫莺歌儿，今天她来上班，神色很是不对，你派人出查查今天她在来的路上有没有遇见特别的事！”

　　“莺歌儿？”杜升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但是却实在想不起来这人的样貌。

　　艳娘有些尴尬的移开了视线，毕竟她平时没少帮莺歌儿遮掩，她虽然没有见过莺歌儿的真面貌，不过从她的身材，声音，眼睛可以看出来，莺歌儿绝不是现在这平凡的样子。

　　只有那小丫头还以为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多亏她很少接触外人，不然早就被拨皮拆骨了。

　　不知道自己早就被识破的林月华……

　　虽然想不起来莺歌儿的容貌，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办事。

　　“行，嫂子，这事就交给我吧，”杜升拍着胸脯承诺道。

　　艳娘有些不放心，“这会儿太阳虽然已经落山，但是还是很热的，你也不用自己亲自出去跑，让手下人出查查就行。”

　　“既然莺歌儿反应这么大，看来事情应该不小，想要查的话，应该很容易。”

　　杜升连连点头，没说去或不去，看艳娘担心的神色，他决定亲自去看看。

　　回到房间，艳娘搂着莺歌儿微颤的身体，担心不已。

　　林月华不断小声喃喃自语，艳娘将耳朵靠近，“没事的，没事的，小狼也不会有事的，没事的……”“没人知道，我不怕，不怕……”

　　艳娘听清林月华的话，心中恨得不行，她可怜的莺歌儿，这么懂事，这么胆小，究竟是谁？把她吓成了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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