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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泉奈在华夏的奇遇


  《伤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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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之的动作出乎意料的快,阿离终究还是没赶上泉奈的葬礼。

  倒是避免了一场作秀式的伤心哭嚎。

  结盟仪式在新建成的村子门口举行,世世代代只能做仇敌的宇智波和千手奇迹般地和解了。

  这次,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人民,终于迎来了渴盼已久的和平。

  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又回到了少年时期坐着俯瞰过森林的地方。

  物是人非之感涌上心头,让23岁的斑难免有些历经世事沧桑的唏嘘。

  偏偏柱间还没什么自觉,他只为说服了斑与他结盟而兴奋不已:“斑,我们的村子,就由你来取名字吧。”

  在他眼里,前路已是一片光明坦途。

  斑不悲不喜,随手握住一片树叶,沉吟半响,才道:“就...木叶...吧。”

  他曾发誓,要好好保护他唯一的弟弟,可现实却是,泉奈回不来了,族里的人渐渐露出了张牙舞爪的叛徒嘴脸。这种无能为力的心酸,谁能懂的呢?

  年少的天真诺言,如今看来,只不过是梦一场,做过了就忘了。

  “可是取自'况复飞萤夜,木叶乱纷纷'(注1)?”一道清脆的女声自他们身后传来。

  阿离挽着樊音的手,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柱间看见樊音,顿时眼前一亮,颇为殷切的迎了上去,“樊音!...还有阿离,你们从哪来啊?”

  樊音一身湘蓝绣蝶焦骨牡丹的袄裙,三七分的黑发盘成一丝不苟的发髻,其上插着各色点翠发钗,衬的她越发稳重大方。她看了柱间一眼,笑容仍是淡淡的:“从泉奈那儿来。”

  柱间摸摸头发,有些尴尬。心里埋怨阿离去墓地干嘛要喊着樊音一起。但这话他可不敢宣之于口。

  “阿离,你来了。”斑看着柱间的反应,冷笑一声,走了过来。

  “大哥。”阿离松开樊音的手,规规矩矩的行礼,笑容优雅无可挑剔,眼眸里的黑暗亦深不见底。

  “...对不起了。”斑看着阿离,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责怪自己同意和柱间结盟的事。

  阿离摇了摇头,深吸了口气,望向远方时,眼眸里夹杂着深沉的怀念,“这也算是泉奈的心愿,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大哥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樊音看着阿离越发美丽的面容,一时间有些痴了,连柱间叫了好几遍她的名字都没有听见。

  “木叶...真不是个吉祥的...”阿离叹息一声,看向樊音,眼角眉梢都是悲天悯人的柔和弧度。

  樊音勾起唇角冷冷的笑,一如旁观者般幸灾乐祸的回答道:“可是他们愿意。”

  *

  泉奈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破床板上,床板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发出“吱嘎吱嘎”的噪音,水泥地面上污水横流。

  他第一反应自己这是被人绑架了。可转念一想,他不是死了么?甚至还清楚的记得自己死前阿离哭的有多伤心。

  那么这里是哪里?死后的世界吗?看着可不像多么美好的地方。

  从窗户看过去,落满灰尘的院子里扔着一块牌子,依稀可以看到“华夏J省夏树堰市国立第四儿童福利院”的字样,庭院里栽种的法国梧桐郁郁葱葱。

  华夏?他心中一动。

  身后的门被推开了。

  进门的少女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她穿着洗的发白的格子衬衫,不合身的长裙甚至遮住了脚踝,衣襟上却镶嵌着一颗价值不菲的祖母绿,真是十足怪异的打扮。

  少女抬起头,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具是愣住。如果不是泉奈有信心足够了解阿离,他一定会觉得面前这个人是阿离的双胞胎姐妹什么的。

  两个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不过,泉奈仔细看去时,却发现这个少女脸上布满陈年的刀伤,有的在眼角,有的在脸颊,伤疤恢复的很好,几乎看不出来,似乎是有人一刀一刀矬着她的脸部骨骼让她变成了阿离的模样。

  泉奈几乎是下意识的对这个有着和自己未婚妻相似面孔的女人充满了厌恶和警惕。

  “你是阿离姐姐的朋友吗?”那个少女问道,她的笑容温婉柔和,和阿离如出一辙。

  “你是阿离的妹妹?我不记得她有个妹妹,而且这个妹妹的脸还是假的。”泉奈毫不留情的揭穿她。他的目光落在少女的手上,发现她提着一个蛋糕盒。

  “我是阿梨,梨花的梨”,少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充满了爱怜和感激,“当年,姐姐救了和她无亲无故的我,我自然要代替她好好活下去。”

  阿梨走过来,把蛋糕盒放在那个摇摇欲坠的破木桌子上,“只有变成姐姐的样子,我才能安心啊......对了,今天是姐姐的16岁生日,不介意的话,您也一起来祝她生日快乐吧。”

  阿梨语调上扬,显然是因为有人能来祭奠她的阿离姐姐,所以才高兴。

  泉奈想了想,会奋不顾身的搭救陌生的小女孩,也确实是阿离的行事作风。

  但这也不代表他就信了她的说辞。

  于是泉奈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那个自称“阿梨”的少女娴熟的拆开蛋糕盒,点上蜡烛,“亲爱的姐姐,祝你生日快乐,我留在这疾苦人间日日为你祈祷,你已得到圣父的宽宥,耶和华神与你同在,愿天堂没有苦难,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阿门。”她双手合十,虔诚的祈愿。

  “真难得,你会念着阿离的好。”泉奈大约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对于阿梨的那张脸,也少了些敌意。他想起之前被阿离救下的那个竹取家族的小女孩看她的时候充满了恐惧的眼神,莫名的讽刺。

  “我的命是姐姐给的,我爱她,就像她爱我那样。”阿梨轻声呢喃着,再次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带着浓浓的爱恋。

  这个动作看得泉奈皱起了眉,他忽然有种自己珍视的宝贝被人无耻盗版还摆到自己面前大肆炫耀的愤怒感。

  “不,你想多了,她并不爱你,”他冷冷的出声,眼神都变得有些轻蔑起来,她对阿离那种畸形的爱恋让他很不舒服,“阿离不爱你,因为她是我的妻子。”

  阿梨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这不可能”,她说,“阿离姐姐本就是无姓之人,不可能嫁给任何人做妻子的,你凭什么这样说?”她一双手隐在袖下都在发抖。

  泉奈才懒得和她分辨,他只想快些回去,免得阿离担心。

  于是他直接无视了阿梨的质问,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阿离救过的女孩子那么多,她才想不起你是哪一个呢,别再愚蠢的爱恋着我的妻子了,你好自为之吧。”

  破旧的铁门被扣上时震落了些许灰尘。

  阿梨坐在椅子上盯着木桌子上的霉斑发呆,空气中的浮尘打着卷儿落在她身上,阿梨沉默的像是一尊维纳斯雕像。

  “这不可能...”她低声说道,“我是阿离姐姐最后一个救过的人,她不可能忘记我,就算她死了,也是我的阿离姐姐...”

  如果连一个死了的阿离都不愿意记得她,那么她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么想着,这个连名字都是仿照着“阿离”来取的女人趴在潮湿发霉的桌子上不知是哭是笑。廉价的蜡烛燃尽了,红色的蜡泪在廉价的蛋糕上凝固成股,像是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

  泉奈出了儿童福利院,却迎面碰上一支送亲队伍。

  唢呐奏的响亮,带着十足的欢腾和热闹劲儿,一顶大红色的轿子被八位大汉稳稳抬住,每个人身上的衣服都红得扎眼。

  这是和儿童福利院里压抑的气氛完全不同的喜庆。

  站在最前面开路的人倒也不吝啬,一把接着一把的硬币混合着喜糖洒进围观的人群里,一边口中还说着:“大家可别忘了去苏家大院讨茶吃!苏老太太等着呐!”

  哄抢着喜糖和喜钱的孩子们发出一声声清脆的笑,围观的大人们无奈的选择站远些。

  挂在道路两侧银杏树上的大红灯笼垂下金黄色的流苏随风飘扬。

  泉奈从没见过八抬大轿的娶亲仪式,被这场面吓了一跳,随手抓住旁边一个中年男子问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那男子也是个热情的,被泉奈一问也就顾不上看热闹了,当即乐呵呵的给他解释:“姚家嫁女,苏家娶亲,这可是镇子上的大事啊,小伙子你是外乡人吧?难怪你不知道,他们家,从年前一直准备到现在。”

  泉奈摆摆手示意他需要冷静一下,“那他们为什么穿红?还这样吵闹?”在他的一贯印象里,婚礼是一场安静而肃穆的仪式,代表着严谨的承诺,不需要搞得锣鼓喧天、众人皆知。

  而且在战争时期,谁有那个心思去举办盛大的宴会。

  中年男子一愣,随即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这里是华夏。”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而且,苏家老太太最看不得那些洋玩意儿,什么白婚纱...大喜日子别整那些丧气劲儿的,还是华夏好,还是华夏好啊。”

  他感叹着,跟在了送亲队伍的最后,还不忘招呼泉奈:“你也要记得去苏家讨口喜茶吃!”

  泉奈已经完全呆住了,这和他印象中的华夏不一样,他在阿离眼中看到的华夏,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那是一个美仑美奂的仙境,甚至飘渺的有些不真实。可切身体会时,却发现这里充斥着朴实的人间烟火,市井百态都令他无比感动。世世代代的人民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谱写着属于他们自己的和平历史。

  “阿离说的对,华夏,一直都是很美好的地方...”泉奈叹息一声,却没有朝苏家大院的方向去,毕竟这种喜悦,他一个外乡人,哪怕看着再怎么羡慕,到底也是掺合不进去的。

  银杏树在微风中摇曳着青金色的扇叶,像是在祈求华夏来之不易的和平可以长长久久。

  泉奈路过一家教堂时,被一位匆匆走出来的修士拉住。

  将自己全身心奉献给天主的男人说话很温和,话语间也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悲悯:“先生...不是这里的人吧?”他说的很隐晦,却有着十分的自信。

  泉奈看了他一眼,复又想起阿离也是虔诚的信教徒,对那名修士的态度便客气了几分:“您如何知道的?”

  修士不动声色,只是微笑:“请您随我来,一切自有仁慈的天主决断。”

  教堂里很安静,今天不是礼拜日,故而除了那些神职人员,空无一人。教堂里的玫瑰窗折射出七彩的模糊光辉,倒是让殿堂上的圣母雕像显得更加慈祥怜悯。

  “高贵贞洁的玛丽亚听到了您虔诚的妻子的苦难,为了显示天主的仁爱,她想要帮助您。”先前拉住泉奈的修士右手持着一柄镀金十字架,左手捧着一本厚厚的《圣经》,温和地看着泉奈:“我主的孩子,你想要回到你的妻子身边吗?”

  泉奈不假思索地点头:“我当然想回去。”他原本不信天主、不信命运,可眼下这种情况,由不得他不信。

  这个在生死战场上徘徊数年、手染无数敌人鲜血的男人做出回答的时候,声音都在哆嗦。

  “这是我主赐予你的福音,心怀感激地接受吧,愿耶和华神与你同在。”修士的声音带着三分激动,七分欣慰,想来也是因为又拯救了世界上的一个可怜人而迸发出了崇高的使命感吧。

  泉奈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最后一眼。通过教堂高大的拱形门,他只看到灿烈的阳光下,天性勤恳善良的华夏国民有条不紊地继续着自己的生活。

  初夏的蝉鸣和往年一样准时。

  '真好啊。'他想。

  *

  “泉奈,今天的木叶也很和平。”恍然间,他听见这么一句,像是低沉的叹息。

  他再熟悉不过的,阿离的声音。

  泉奈在一片漆黑之中悄然睁开了眼睛,随即感到左侧腰腹处传来的阵阵隐痛正快速消退。

  回想起自己之前经历的种种磨难,倒像是时隔多年的恍然一梦了。原来经历了生死,仇恨是最容易放下的东西,泉奈甚至有些感激千手扉间,如果不是扉间那一刀,那怎么可能有机会了解阿离的故国。

  想要见到阿离的念头是从未有过的强烈。

  他暗自蓄力。一脚踹在棺材盖上。直接把那棺盖和上面的土踹飞了出去。倒是把站在墓碑前偷偷抹眼泪的阿离吓了一大跳。

  她定定的看着从棺材里坐起来的人,衬着夕阳的余晖,阿离那双被泪水模糊了的眼睛看到泉奈依旧是那副温柔的笑容,他笑着对她打招呼,一如往昔的熟稔自然:“阿离,我回来了。”

  这大概是世间最动听的一句话了吧。

  阿离本以为自己能够若无其事地微笑着说“欢迎回来”。可她没有,她只是一把将泉奈从那象征着死亡的墓穴里拽出来,抱着他的腰就开始号啕大哭,一边哭还一边哽咽地念叨着:“感谢我主的仁慈!感谢我主赐予我的福音!”

  如果不是这样崩溃式的哭喊,阿离一定会觉得这只是自己伤心过度所产生的幻觉。

  泉奈任由她哭闹着发泄,只是揉了揉阿离的长发,放轻了声音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这句一出,凭她宇智波离再怎么不是容易歇斯底里的人,也照样崩溃的不能自已。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紧张的问道:“身体没事了吧?伤口还疼不疼?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去找你的...”她一时间又悔恨起来,一张小脸埋在泉奈胸膛里,只敢稍稍抬起一双眼睛看他。

  泉奈看着阿离的面容,听着她关切的问候,竟觉得有些恍惚,以前,他总觉得,自己和阿离之间,隔着一层透明的障壁,阿离对谁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凭他宇智波泉奈是谁、以什么身份,都无法触及阿离心里那片最神圣、最亲切的土地,在关于家国大义方面,阿离谁的账都坚决不买。

  可现在不同了,他去了阿离的故国,虽然只是粗浅的了解那片土地上的历史,但现在再面对阿离,却觉得自己能够理解她那种归心似箭的思乡情怀了。

  华夏,那个有黑暗也有光明的生动而真实的世界,的确值得人怀念。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面对剩下的困境,是我不好。”泉奈搀扶着脚步虚浮的阿离出了墓园。他不是个会说漂亮话的男人,对于自私的死去这件事,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向阿离道歉。

  阿离抿了抿嘴唇,将那翻涌上来的酸涩感硬压了下去,微风吹拂着她的长发,阿离笑得非常温柔:“没关系,我...带你回家。”

  关于某些部分的解释:

  注1:“况复飞萤夜,木叶乱纷纷”取自王融的《古意》这两句诗主要表达了等待丈夫归来的女子纷乱繁杂的离愁别绪,并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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