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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Chapter 2

  一个黑衣兵吏到孟凡征跟前,悄悄耳语几句,孟凡征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看着西暖阁里的那柱香,燃得剩了四分之一不到。

  他现在已经是逆臣之罪,可他犯上的君主马上就要驾鹤西去,他还用得着顾忌什么?孟凡征想到这里,突然一笑。

  就算没有这玉玺,天下还能是他的。对他来说,身居幕前还是退居幕后都无所谓,只要这天下归他掌管,一旦时机到了,皇位自然归属于他。

  他看着内阁里病入膏肓的皇兄,冷冷笑道:“皇兄,你还是听我的,去把那翰林大臣召来吧。”

  孟凡征身边的刘忠脸上堆满卑劣无耻的笑,谄谀道:“老朽怕圣上龙体担不得如此劳累,圣上还是召来那翰林大臣后早点休息吧。”

  许久未有回应,孟凡征不耐:“皇兄,你若是再犹豫,我再难担保手下的人不会去问候昭毓宫的太子殿下了。”

  帘帐后的人还不知孟昭已经逃出皇宫,这句话恍若戳中了他的软肋,半晌,伴随着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几乎细不可闻的一句话轻飘飘传入众人耳朵里:“传……翰林大臣。”

  跪在西暖阁外的翰林大臣被黑衣兵吏叫起来,进去了西暖阁,看见阁内,俨然是逼宫的场面,吓得连忙垂低了头不敢再看:“臣在。”

  内阁帐子里的声音气若游丝:“朕以宗人入继大统,遵循祖训,治民以德,无奈朕身体得疾,难理国事,遂……让奸邪小人诳惑天下……”

  孟凡征打断那声音:“遂命左相为顾命大臣,辅佐年纪尚幼的嗣君。”

  翰林大臣手里的笔尖顿住,额上冷汗止不住地往下流,迟迟没有下笔。刘忠见状,怒斥翰林大臣:“愣着干什么?按亲王说的写!”

  帐内的人恍若未闻,又仿佛已经接受自己无力阻止孟凡征篡改的遗诏。

  “皇子孟昭天生聪慧仁厚,极当皇谕,即皇帝位。昭告天下,咸使闻之……”

  嘶哑的声音犹如摧朽拉枯,一字一眼都耗尽力气,到最后,话里已经再无生机。

  孟凡征看着幕帘里的瘦弱身影,语气里带着明显得讥讽:“二皇子孟直虽有目疾,但天生聪慧仁厚,极当皇谕。昭告天下,咸使闻之。”

  那二皇子孟直,天生患有脑疾,脑子痴傻,随便几句话就能骗哄欺辱的人,让他即位,也只是孟凡征下的一步棋,心智不全的十九少年,对他来说完全构不成没有威胁。

  翰林大臣扶住颤动的手指:“那太子殿下……”

  孟凡征一敲桌面:“废太子。”

  翰林大臣手抖得像筛糠一般,随着笔下唰唰唰地声音,孟凡征所说已经皆被录入遗诏。

  须臾,翰林大臣再度顿笔:“已经……写完了。”与此同时,西暖阁的帘幕内的皇帝再也支撑不下去,演了最后一口气。

  孟凡征亲眼看着同父异母的哥哥咽气,毫无感觉,他转身从那翰林大臣手下一把抽出来遗诏,从头到尾看一遍,脸上现出满意的神情,忍不住哈哈大笑:“好!”

  ……

  晓风未起,残月未尽,蔚蓝色天幕远方的天际已经变成胎灰色。

  京城里的这一夜,骤然变得漫长起来。

  空旷无人的长安街上、倦怠温馨的客栈民宿、护城河潇潇河水边,不知名的黑衣兵吏如同黑暗的使者,悄无声息地搜查着太子孟昭的踪迹。

  孟昭隐蔽在一家药铺前的草舍下,屏气等那两个黑衣兵吏走远,才在月辉下现身。他冷哼一声,孟凡征未免太小瞧于他了。

  这黑衣兵吏在深宫里待的年数差不多和他一般长,他早就摸透了这些兵吏的手段,身手敏捷技艺高超,个个都是武林好手,他势单力薄虽无法招架,但是逃跑躲避他们的手段,他还是有的。

  孟昭黑夜中亮得发光的眼眸闪了闪,望着那朱墙玉瓦的深宫。

  他还记得,两个皇兄都已成年,父皇却迟迟不立太子,只因父皇坚持立子以贤,立储以爱。

  孟昭小小年纪,要比两个皇兄的眼见和能力高的一筹,所以父皇不顾朝廷众议,力挽狂澜,把他最宠爱和赏识的孟昭册封为太子,那一年,孟昭十三岁。

  可作为太子,他却没有自己的一支皇家禁军,在东宫里的监国摄政的权利也是徒有其表——这一切都是因为奸臣作梗。

  反对皇室的势力从他父皇身体患疾后,就不断的膨胀。太医医嘱他父皇保重龙体少动怒气,可他们却因此变得有恃无恐,他父皇摄政处处受左相掣肘,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几年之间,他们愈加变本加厉,父皇到最后拖着病身不能上朝,而这些人早就吞噬掉了整个朝廷的脉络网。今晚左相为首,明目张胆地谋逆逼宫,一夜之间暗弱皇室的血脉差不多被连根拔起,再无反抗之力。

  孟昭暗自握拳:他一定要报仇雪耻!

  他重新转身归隐于草舍后,一片巨大的阴影吞没了他的细瘦影子,空留地上的几滴清透液体。

  黎明破晓,万海桑田,转眼间天下已大变。

  皇帝驾崩的事实不争,霎时间人心浮动,如今没有了储君,这个国家的兴衰该由谁来掌权?

  朝廷大臣立即举行密会,半日之后,便有史官提笔——皇帝御龙宾天,嗣君尚幼,设左相刘忠和右相罗信候同为顾命大臣。

  不举行登基仪式怎么会是因为年方十九的孟直年幼,实则是因为孟直手中没有先帝亲传的玉佩,无法举行登基大典。

  这皇位其实早该易主,可黑衣兵吏搜查一夜,玉佩仍然毫无下落,孟凡征和刘忠再无可奈何也没有办法。

  从大丧之日始,天下悲恸,各寺、观鸣钟三万次,天下人摘冠缨,服素缟。与此同时,隐藏于京城中的孟昭依然受到黑衣兵吏不眠不休的追查,他靠缜密的心思手段几次辗转躲避,在京城中安身。

  黑衣兵吏几番无果,而孟昭的踪迹迟迟没有现身,刘忠和孟凡征渐渐放松了对他的搜查,

  一月后,缙云典当。

  当铺伙计仔细地上下转动着看着手中的玉佩,啧啧称奇:“这蓝田白玉雕刻的玉佩真是上等的成色啊。”

  孟昭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木质桌面,心里忐忑:“怎么了?”

  当铺伙计先在桌面上垫了层布帛,把玉佩放在上面,捂着嘴小声道:“独玉刻的玉佩是皇上御用的,我看你是想被砍头吧?”

  孟昭突然想起,这玉佩独以玉身,只有皇帝称玺,群臣只能称印。

  “你们到底当不当?”他伸手要把玉佩拿回来。

  当铺伙计连忙拦着他的手,陪过去笑脸:“当,当。客官莫急,这玉佩方圆四寸,螭纽交五龙,材料蓝田玉,饰以玛瑙骨质,可谓上品……三十两?”

  孟昭皱眉问:“三十两如何?”

  当铺伙计嘿嘿一笑:“三十两银子,这个价钱不低吧?恐怕客官你走遍全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价比这高了。”

  孟昭摇头,伸出手:“六十两。”

  当铺伙计猛摇头:“您这可是狮子大开口啊,这就……谈不妥了。”

  孟昭抿着唇,沉默半刻,收回玉佩欲走:“不当了。”

  当铺伙计连忙拦住他:“哎哎,客官价钱我们还可以商量嘛,只是这……六十两的价钱我也拿不了主,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叫掌柜的来。”

  孟昭这才不情不愿地重新把玉佩送回给当铺伙计。

  他随后被当铺伙计请着去了二楼,端上茶水点心,悉心伺候着他。

  孟昭扭头四下看了一眼,这二楼环境清雅,墙上挂着许多幅水墨画,桌椅植卉摆放典质,应该是专门给某些拿着好货或身份高贵的主顾准备的。

  君子无故,玉不离身。

  这块玉佩,是他父皇册封太子时给他的太子玉佩。如今京城里到处都是孟凡征那伙人的眼线,在人群闹市,会突然多出一些官兵“搜身”。

  他自己随身带着玉佩,如果被皇宫派来的兵吏拦下,搜出玉佩,那一切就不好说了,所以他选择把玉佩放到一个相对安全,却不容易想到的地方——当铺。

  这家缙云典当,是京城里办得最大的一家当铺,名声好,信誉高,况且可以随时赎回自己当的东西。

  孟昭去的这家算是分铺,他怕主铺的人看出玉佩的来历,况且那里鱼龙混杂,耳目众多,所以选择了这家顾客较少的冷清分铺。

  没一会,当铺掌柜的就来了,他帮着给孟昭倒了杯茶水,脸上堆满笑:“稀客、稀客啊,小客官的宝印可真是好宝贝。”

  孟昭微微点头,顺着当铺掌柜倒茶的动作拿起茶杯,轻声道谢:“多谢。”

  说完,孟昭轻咳了一声——他早就换掉了出宫时的衣裳打扮,并且也决定换掉皇姓,所以此时并未和常人有任何不同,只是……还不习惯平头百姓应有的言行举止。

  缙云典当铺的掌柜姓李,人随和善谈,询问孟昭是不是京城人,孟昭思索了一下,摇摇头:“我从淮南那边过来,对京城这边不甚熟悉。”

  李掌柜笑眯眯地说:“那怎么急着要当掉这宝贝?”

  孟昭愣住,随后尴尬一笑:“京城繁华,物价也高,身上缺些行银,就当掉不必要的东西。”

  李掌柜笑容不减,一双眼睛上下极快打量了下孟昭。

  这个十七八.九有余的少年,虽然衣着简单,但相貌俊美,言行带有自成章法的自得和闲适,身世肯定不凡。缺银子花的措辞,倒像是借口。

  但李掌柜这个行业,从不过问客人的闲话,只是确定客人手中的东西,“干不干净”。

  李掌柜伸出四根手指,在孟昭面前晃了晃:“小少爷,六十两的价钱,未免稍高了些,您看这个数字,满不满意?”

  四十两?

  孟昭挑眉,正合我意。

  他颇为满意地点头:“这价钱不是不可以接受,只是我还有一个条件。”

  李掌柜:“请说。”

  “这玉佩即日起三年不能当给别人,等我来赎,若是三年已过,那就当铺自行处置。”

  他故意要高这么多价钱,就是等着典当铺让自己松口时提出这个条件来,只是得跟这缙云当铺里权力地位高些的人谈条件。

  李掌柜面有难色,一时间不定主意:“是这样的,我们当铺没有期限这一说,只有拿到缙云木牌的客人,才能谈这当回去的期限。”

  孟昭也顿住,他既不能随身带着玉佩在京城里走动,却也不能让这玉佩在当铺里被别人买了去。但他没想到,这竟然算是特权,而且还是他享受不到的特权。

  这不上不下的选择,让他难做。

  突然间,一块木牌被拍在孟昭坐的木桌桌面上。

  一句清脆女声传入众人耳中:“我有缙云木牌,你们就按这个小少爷的话去做就是了。”

  桌面上的木牌两指宽长,方长形状,上面木刻“缙云”两字,再涂有一层特制木漆,木牌从上至下呈黄红色的渐变色泽。

  木牌边,是一只纤纤细手,瓷白的肤色,姿态如柔荑,腕上套着一只细纹玉镯。

  孟昭抬头,只见一个同他差不多年龄的少女正蹙眉浅笑,回视着他。

  她两耳戴着精巧的银色耳环,环身各绑着一条艳红色的丝带,丝带略长,差一点就能勾到她的白皙脖颈。

  一阵风微微袭来,那细细的红丝带在她耳垂下轻轻摆动,好看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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