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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五章 只见新人笑


  吉时未到,沈渊仍在更衣,墨觞夫人领了水芝先行热场,有言道今日请来宾喝定亲酒,来年便是喜酒和多子多福的满月酒。一时间,掌声与喝彩齐鸣,又有温颜儿高歌助兴,气氛被烘托到极点。

  一曲毕,万象生,洋洋洒洒的花瓣中,这场定亲宴的主角登场。凌亦珩没见过离雪城,其实也根本不在乎这个男子是谁,他的目光仅仅黏着沈渊,仿佛艺人手中扯不断的麦芽糖。鼻尖传来酒香,气味尖锐,丝毫不醇厚,迫使凌亦珩拉回视线,是盛秋筱奉上烈酒,分明只字未吐,一切却尽在不言中。

  沈渊今日盛装打扮,比凌亦珩记忆中的每次相见都要夺目娇艳。她穿着正红通袖对襟大衫,领口翻折,露出修长颈子,赤金红宝项圈挂一枚雕刻七宝合欢花玉锁;衣缘皆圈金掐牙,上嵌摆尾金鱼珍珠扣,腰系月白绣五色鸳鸯佩带,衣裳下摆长过膝,压着“喜上梅梢”留仙裙,微露一双如意云头履,鞋尖缀着胭脂色绒花,通身灿烂华丽,胜似三春艳阳。

  凌亦珩看不清她的神态,只知道她站在那个男子身边,满头乌发如墨,梳的仍是闺阁女儿样式,手中却握着系了红丝带的酒盅,向宾客连敬三杯。人群中居然坐着陆子青,不仅举杯回敬,还走到前头来掉了好大会子书袋。凌亦珩不想看见他,沉着脸别过身与盛秋筱闲侃,奈何找不到话头,只得低头喝闷酒。

  墨觞夫人舍得打扮女儿,为她珠翠鲜花插满头,正中九尾大凤口衔珊瑚间南红串,每支末端都点缀西域宝石,晶莹剔透,璀璨明亮,好巧不巧将烛光映照在楼上、落在凌亦珩眼睛里。

  泪珠夺眶而出之前,盛秋筱默默送上手帕,一方雪白丝绸松软馨香,叠得很整齐。

  “公子挑了个好座位,什么都瞧不真切。”头牌娘子假装看不见悲伤,语气像在调侃,说出来的每个字却都诛心,“小姐那颗泪痣最是妩媚,她喜欢画海棠花,今天却换了五瓣梅,她说,梅花香自苦寒来,孤零零这么些年,总算往后有个人陪在身边,无论悲欢冷暖都能携手共渡。”

  丝帕在凌亦珩手中几乎被揉碎:“如此甚好……墨觞姑娘是我义妹,她得遇良人,我也高兴。”

  盛秋筱笑得十分自然:“奴婢和公子是一样的,小姐待我恩重如山,情同姐妹,她有好归宿,我也替她高兴。此酒名为‘胭脂浓’,性烈无比,公子已经饮下六盏,若还要喝,今儿只怕走不出去了。”说着,盛氏挑帘朝外面招招手,立刻有丫鬟弓着腰小跑过来,将酒壶撤下去,换成热茶。

  凌亦珩单手支额,口中喃喃自语:“走不出去又何妨,就宿在冷香阁,权当沾沾喜气,也是今年的好彩头……”他的目光在花厅各处游移,却忽然找不见那抹红,便要惊慌起来,坐正身子仔仔细细地看。

  沈渊消失了,连同那个叫离雪城的男人,厅中只剩墨觞鸳主仆。凌亦珩心头涌上一股热,他连忙按住,用热茶压制,方不至于呕出气血。

  莫非,提早洞房花烛……凌三皇子不敢想,稍微动心思就头痛欲裂。盛秋筱好想在说什么,他听不见,耳朵嗡嗡作响,完全沉浸在那些可怕的想法中,仅凭本能用双手扒着栏杆,茫然地左顾右盼,试图证明自己刚才看错了。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所有人都说,今日墨觞晏只是定亲,定亲而已,未拜天地高堂,怎么那个男子就要留宿?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如此不爱惜姑娘名声,沈渊难道也如此糊涂,竟然会同意!

  凌亦珩被情绪冲昏,直接忽略了身边还有一个盛秋筱。他大约能听到,帘子再次被掀开,盛秋筱走出去与之交谈。冷香阁中到处都是女子,嘁嘁喳喳吵得头痛,凌亦珩根本分不清谁是谁,若非还没找到沈渊,他真想拂袖而去,再不踏足这乱糟糟的地方。

  可是,沈渊找不见了,偌大的花厅挤满了人,好些年轻女子都穿戴得桃红柳绿,卯足劲儿招揽恩客青睐,可就算笑酸俏脸也不及昔日花魁万一。人人都有好记性,墨觞晏压根不笑,单单站在那里就足以倾城。

  “凌公子,你喝醉了。请你先坐下,我叫厨房给你煮一碗醒酒汤。”

  是盛秋筱委婉相劝,暗示凌亦珩不要撒酒疯。他以手遮面苦笑,与整个欢乐的氛围格格不入。他拒绝了头牌,醒酒汤是什么东西,自己连世间最难捱的苦酒尝过了,怎会被区区胭脂浓乱掉方寸。

  冷香阁今夜不做青楼,只是墨觞家的宅院,庆祝大小姐喜结鸳盟,而他是座上宾,是义兄,是贵客。这个结局是所有人共同促成,包括自个儿——凌亦珩多清楚呀,他什么都懂,认与不认罢了。

  太皇太后说得没错,早该把姑娘强行带走,皇权至上的世道,大不了放在明面和太子拼个你死我活,总比让一朵梅花零落成泥要强得多。

  盛秋筱不是沈渊,凌亦珩说不要醒酒汤,她便当真不会准备,只是安安静静地陪坐,将茶水更替一次又一次。直到更漏声声,宾客告辞,墨觞鸳在门口逐个相送,冷香阁渐渐恢复平静,凌亦珩让头牌自去休息,他还没喝尽兴,也不想有人在跟前。

  或许心诚则灵,连墨觞鸳也默许这位客人逗留,安排好粗使丫头打扫花厅便回房,不曾过问为何二楼还未清场。盛秋筱离席前将茶水换回酒,冷香阁暂时变成独属凌亦珩的净土。

  他喝了两口,嫌小盅不过瘾,拿起酒壶刚要往嘴里灌,忽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窸窸窣窣像踩着棉花。帘帐挑开,钻进一阵香风,他抬眼望去,几乎以为自己在梦中。

  赤金流火落在身边,捏着帕子为凌亦珩擦去额头细汗。琥珀色的眼仁流光溢彩,定睛细看却好像是泪。

  “再好的酒,也不应当醉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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