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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一章 解语(下)


  “幸好有你,不然,我不知自己该如何熬过去。”

  折扇公子说着伸出手,花魁愣了愣,大抵是同情心作祟,没有叫他为难,将指尖递在对方掌心。寒症伴身,冰凉的触感提醒凌亦珩保持冷静,可白日的离奇历历在目,一时占了上风。

  “你知道的,我那个妹妹性格高傲,这还是第一次,我见到她无助痛哭,好似走上穷途……”

  解语花的妙处就在于此,无论怎样复杂的情绪,面对红袖添香,总是免不了土崩瓦解。三皇子不能对通房丫鬟敞开心扉,折扇公子可以和花魁促膝长谈,他不需要太多理解,只消有谁能静静地听着就足够,而沈渊给得更多,一语道破关窍,这种舒适的交谈令三皇子无从抗拒。

  惊天秘密如一道雷炸响,震软了整个敬事房的膝盖。被四道加急口谕召进宫时,凌亦珩几乎以为今日就是末路。太监说,崔贵妃娘娘与八公主都在,凌三皇子只当东宫那位好兄长终于忍不住动手,要将他们母子三人一网打尽。

  死无可惧,只是来不及和花魁娘子说句珍重,也不知这辈子,她还能否做回沈家的女儿。

  但愿这场屠戮之后,东宫能放过她。

  直到被八公主用哭红的双眼瞪着,地上还有个满身血污、双腿尽断、勉强能辨认出五官的垂死之人,三皇子才意识到,事情好像没那么糟糕——不……是朝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去了。

  崔贵妃说,物议如沸,这件事如果压不下去,晨曦只能去死。母亲的眼泪让凌亦珩乱了阵脚,险些以为亲妹当真只有死路一条。启仁皇帝一如既往没有什么表情,崔氏跪在脚边哀求,他也只是命华沐扶贵妃起来,当着儿女的面,不可失了尊重。

  “陛下!陛下!求陛下为我们的女……”

  风仪万千在帝王威严下荡然无存,崔贵妃想要为骨肉哭诉,却被冷冷的眼神警告,八公主的母亲是皇后王氏,不可口出狂言。

  一切都落在凌亦珩眼里,令他感到无比讽刺,是这个男人要母妃入宫,和她生儿育女,给她一人之下的位分,甚至让她今日到场,却仍要自欺欺人,不允许她挑破窗户纸。

  为父,他从未给予过凌亦珩温情;为夫,崔贵妃于无人处总是落泪。

  三皇子对这个男人没有期待,故而精力更多放在事情本身。不知为何,王皇后并不在场,八公主就如同失去了主心骨,连哭泣也不知该扑在谁怀里。万幸作为受害人,她还是得到了启仁皇帝的网开一面,里姑姑被允准在殿上,只是远远守在屏风后,垂手屏息,仿佛透明。

  地上的人嘴巴勒了布条,浑身上下被捆得结实,血污弄脏了大片地毯,凌亦珩认为她已经疯了——天颜当前,她丝毫不畏惧,奋力扭动着身子,用行动和眼神表达不屑,若非疯了,便是既知自己必死,索性要最后的痛快。

  死个宫女而已,拖出去烧了,给她作伴的还有浣衣局的荑茪。用艾草水洗几遍地砖,两个人就从来没有在皇宫出现过,可她们令太多人如鲠在喉,一根刺狠狠扎在心窝子上,却无从宣泄。

  侮辱八公主的张越早就死了,王皇后下手太快,竟不知背后还有隐情,菜市口血腥味未散,就算说诛连,也已无人可杀了。

  “陛下……晨曦她,她以后该如何是好?”

  崔贵妃擦干眼泪,重新跪倒在皇帝跟前,只不过这次挺直了腰板,目光中不再是悲戚,而是被愤怒与仇恨冲击至扭曲的担忧。

  凌亦珩挪开视线,尽量不被皇帝认为在协助施压。他深知这对女子意味着什么,即便投生在皇宫里,失贞也足以逼死一位公主。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今天知情且活着的人只有五个,明日呢?后日呢?人言可畏,敬事房的老嬷嬷们审了罪奴余鹤渊,自身却死得不明不白,死亡固然是一种终止,同样也是新风暴的开场。

  “我没有!不是这样的!不是!不是!”

  皇帝还未表态,八公主慌忙暴起,似乎终于找回了神智,摔碎了最近的以樽花瓶,嚷嚷着贱婢胡说,自己根本没见过什么太监,一定是有人嫉妒她得宠,编排这些不三不四的话,存心要她的命。

  “是你!还是你?”

  穿着桃红长裙的身影在殿上横冲直撞,领口雪白风毛衬得脸色蜡黄,丝毫不复平日光彩照人。崔贵妃扑过去,强行将女儿揽在怀中,连华沐也面露不忍,试探着看向皇帝,企图得到些指示。

  事情总要有个结局,可惜三皇子没有看到。

  八公主沉浸在悲伤中,将崔贵妃手臂咬出血来,场面一度难看极了,启仁皇帝阴沉着面色,命令华沐和里姑姑将两个人拉开,转而让自己的儿子退下:“老三,你先回去吧,你妹妹和你母亲需要静一静。”

  在父皇看向母女两个的眼神中,凌亦珩分明读到了厌恶。

  “那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却没有半点宽容。”折扇公子握着花魁的手,尽力压制的愤慨通过指腹的温度传递。沈渊默然,她看不到对方的眼睛,凌亦珩又低下了头,想来是不愿被她目睹失魂。

  “若有一日,你身边的人也容不下你,你来找我可好。”

  折扇公子的声音很沉闷,语气没有很大起伏,不像在询问,更近似于一种祈求,想得到女子肯定的答复——她将自己视作底牌,视作最后的归途。

  亲妹有公主的名头,苍梧在一日,她就一日有家,眼跟前的女子可不行,养她的妇人是棋子,爱慕她的男人是负心汉,唯一有血缘的兄长远在天边。如此一想,这个义妹要更可怜些。

  “好。”

  沈渊回答得格外平常,凌亦珩能感受到她指尖微动,仿佛无言的承诺。

  “若真有那日,晏儿走投无路,自然会求兄长垂怜。我此生孤苦,早已饱尝离别滋味,既然与兄长有缘,得以走到今日,必定格外珍惜珍重,不负你对我赤诚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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