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多重人格的意外好处

　　这件事带来了意外的好处。

　　之前的褚滔是胆怯的、懦弱的、除了哭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小毛头。在自己父亲的面前，他总是下意识地低下头，常常连话也说不清楚，笨手笨脚总做错事情，惹得大人们大发脾气。如果在外被人欺负，他甚至连指认对方的勇气也没有。

　　“我们褚家需要的不是老鼠，而是老虎！”褚父对褚滔厌恶不已，曾经当着夫人的面骂道：“看到你的样子，我就生气！跟你妈一样，就会一哭二闹，我全当没你这个儿子。”

　　而这一次，褚父见儿子竟然有如此胆量，终于开始对儿子另眼相待。他仔细地端详这个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小人，带着考校的意味问道：“你笑得那么吓人，就不怕罗红生气打你么？”

　　大河茫然反问：“罗红是谁？”

　　“就是刚才把你关起来的女人。”

　　大河心思单纯，脱口而出：“我又没有笑她，为什么她要生气？”

　　褚父说：“如果她非要生气呢？”

　　大河思量了一会儿回答：“如果她非要生气，那就是她的问题。”

　　褚父追问：“如果她还要打你，你怎么办？”

　　“我可以跟她讲理。”大河如是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没有做错事，如果她不讲理，非要打人，我可以找警察告她。”

　　褚父心中大悦，只觉得儿子突然开窍，遇事不乱，镇定自若，有礼有节，而且还敢据理力争。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这无疑是相当有见识和有勇气的举动。褚父是做大事的人，他从儿子身上看到了大将之风，看到了褚家继承人的风范。

　　自那以后，他对褚滔母子友善不少，并点明了看重褚滔的想法，让妻子好好培养儿子。夫人经过这番折腾，终于想通世事，不再强求褚父一心一意相守一生，借助褚父对儿子的看重要钱要物，经营起自己的事业，若干年后也有了自己的一番事业。

　　在褚父看来，一切是完美的。但对于大河，他不是因为勇气或者见识说出那番话，而是一个八岁孩子面对一个陌生人的伤害，说出了学校老师所传授的处理办法而已。他在对话中表现得的确很镇定，不过那个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跟自己说话的人是谁。

　　他把他当作一个一时好奇的路人甲，之所以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是因为觉得多一个人了解情况也没什么坏处。如此而已。

　　未曾想到看似风光的褚家长子竟有这样的身世经历，千红一时感慨良多：“你爸想养老虎，殊不知老虎也是需要感情滋养的动物！”

　　大河淡淡笑说：“其实，我一直不觉得自己是褚家长子，我就是大河。在很长的时间里，我都不知道那个人就是我父亲，我甚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叫我滔儿或者褚滔。我只是不断地纠正他们，让他们叫我大河。”

　　千红问：“后来他们就改了吗？”

　　大河无奈摇头：“我逐渐发现我总是在遗失时间，这一刻还在课堂上坐着，下一刻我已经坐在自己的床上，面对一缸不知道哪里来的金鱼发呆——就好像，就好像现在人们常说的穿越时空一样。然后，我终于知道，原来我的身体里还住了另外一个人，他的名字叫褚滔。”

　　听到这里，千红稍微有些纠结起来。开始听褚滔的厥词，她还不信大河是褚滔的时间偷窃者，她总想以那个无良褚滔的恶劣性格，说不定是偷了大河的时间，反而贼喊捉贼。现在听大河这么一说，她不由得对自己那句高亢宣言“褚滔，我会代表大河消灭你。”感到心虚——貌似在不占道义的理啊。

　　幸而大河又继续说：“我在我们共处的世界中找到褚滔，然后跟他交流。其实，他是个特别可怜的孩子，他根本无法承受褚家带给他的压力，也根本没法以稳定的精神状态在外面做事。他有时候无聊了会出去逛一逛，但大多时候总是想要躲起来。每当他要躲起来的时候，我就会出去顶住。在别人根本不知道的情况下，其实我们已经换过了控制权。有一段时间，他常常整天都不出去见人，就躲在我们黑暗的世界中。有时候我很烦，让他出去顶一会儿，他总说：他出去就难过得想要死掉……”

　　“这么说，要不是你在外顶着，他早死了？”千红打断大河，专门求证。

　　大河想了想回答：“也许吧！”

　　哈，那可怪不得大河，适者生存，褚滔，你是自取灭亡！千红这么想着，大大地松了口气。虽然，大河其实说的只是“也许”，也许意味着也许是，或者也许不。但是，千红当然情愿为大河多找些理由。想来要不是褚滔存在的缘故，自己的大河简直就是完美无缺的男朋友啊——所以，褚滔确实是可恶的、该死的！

　　对于千红暗自腹诽，大河一无所知，他依然静静地讲述自己的故事：“后来，褚家对我的态度有了变化，他也感受到这一点，试探性地出来时，他就到处闯祸，而且很是漠视周围人的伤痛，甚至故意地做一些伤害别人的事。在别人看来，褚滔变成了一个特别奇怪的人，有时候很坏，有时候又还算有礼貌，而我则常常莫名其妙地面对别人的指责和质疑，哑口无言，难以解释。那些时候对我而言是很困难——尤其是，我们的事终于又被妈妈发现了。”

　　说到这里，大河停下来，他的眼神落在遥远的虚无之中，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仿佛那段时光有着难以述说的困窘与纷扰。

　　千红对这件事特别好奇，催促道：“夫人也知道多重人格症吗？”

　　答案当然是不！心理学在那时候的中国尚不发达，国人甚至根本不关心也不接触心理学的种种奇谈怪论。夫人最初只是感到自己的儿子性别有些别扭，她想十四岁正是叛逆的年龄，有一些奇怪的举动也不足为奇，随着孩子年纪的增长总会渐渐好转的。

　　哪知道褚滔的表现越来越出格，时好时坏的表现越来越明显。她做的是进出口生意，出国的机会较多，对西方的心理学说有所耳闻，也怕儿子因为父母常年不在身边被坏人引诱，做出些无法回头的事，于是将儿子送到国外读书。

　　国外的老师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后，认为褚滔在心理方面存在异常，建议家长向心理学家咨询，如此，夫人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儿子患上了一种从未耳闻过的奇特的精神病症。

　　至此，褚滔和大河的秘密终于大白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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